天下第二江,洛神江流经焚辽与浮云边界,横跨焚辽西北疆域与浮云东南地带。所到之处,尽是繁华一片,森林葱茏。浮云太子的藏身之处,应该就是洛神江哺育的这片世界著名的林子——摄擎林。所谓根系以摄地,冠枝以擎天,葱葱茏茏,实乃千禽百兽之天堂。
浮云的国都千水城坐落在摄擎林的北部,浮云太子亡国后落难出逃,竟选择南下的路线,直逼焚辽边境。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丛林覆盖范围之辽广,纵使焚辽追兵知晓他藏身此地,想必也难以寻找。
夜晚,太阳下山不久,林子里逐渐昏暗起来。这个一身幽蓝水纹的少年独自行走着,活木偶一样,没有什么面色。林间的鸟鸣稀稀落落地减少了,依旧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他穿的是布鞋,走在草丛里发不出声音。
渐渐地,眼前幽幽地微亮了起来。他缓缓地抬起眼,目光被一片清亮的湖水吸引住了。这片空地上没有树木,看得见天空。天上的圆月倒映在湖中,像是从天而坠的玉盘,跌碎了光辉,泛开幽蓝的月色,轻染着周围的花草树木。
如果是雅戈,他一定会以为是天血潭。但天血潭的潭水更明亮些,水面上还有一层厚厚的雾气,毕竟那是血灵流,不是水。
太子第一次做出了不同的表情,略微睁大了双眼,双脚情不自禁地向湖边走去。他用余光看了下四周,发现越接近湖边,花朵开放得越是茂盛。这些花各式各样的,叫不出什么名儿,美得很朴实。花瓣上微微散发着粉色的光芒,像是对他笑脸相迎——太子心头一颤。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旁翩翩掠过——他随之转动了下视线,发现是只蝴蝶。粉色的蝴蝶,扑棱着双翅,在他身周嬉戏。他放开视野,才发现,遍地是野花,花丛中飞舞着好多好多的蝴蝶,粉红的、乳白的、蓝的、绿的,都微微泛着点光。
带着些许惊喜,他继续走近湖边。朦朦胧胧间,发现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一个穿着粉色花纹长裙的少女,乌黑的散发柔柔地披在背上,头顶歪着个蝴蝶结。少女背对着他,柔软着腰身斜坐在湖边,左肩上有两只蝴蝶缠绵着。
他小心翼翼走到她身后,伸出了右手,试探着搭了下她的肩膀。这一搭不要紧,却不想那女孩慌张地转过头来,惊恐地看着太子,碎月般的眼眸子里蓄起了泪花,嘴里哽咽着:“不要……”
还没待太子回过神来,只听女孩一声闭眼惊呼:“啊!”一群蝴蝶猛然涌来,聚在两人中间,将他直直推开十几米,跌倒在地。等到他抬眼再看时,那女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蝴蝶散去,湖周之景也顿失光彩。
一切就如梦境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殿下?!”银甲从侍闻声快步赶来,一看四周无人,便将太子搀扶起来,“太子殿下,你没事吧?刚才又有几个焚辽的战士与我纠缠……”
太子根本没有心思听他的汇报,径直走至湖边,对着湖水,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他从没开口说过话,银甲从侍当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些,是焚辽的战士吧?”
“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雅戈收回凤雏剑,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柳月看。
“焚辽的战士,披上黑斗篷的话,就是追捕和暗杀的部队。”
“噢,这个连我都不知道呢!我只能靠他们里头的衣着看出来。”
“焚辽的战士是世界上所有战士中穿得最好的。”看来柳月真的什么都了解。
“真的吗?”反倒雅戈没这么听说过。
“真的,为了能让年轻人心甘情愿地成为战士,焚辽对战士的待遇特别好……不过,怎么会有黑斗篷出现在这里呢?”
“我也在奇怪啊!”雅戈托着下巴,故作沉思。
“在追杀什么人吗?”
“嗯……”雅戈顿时眼里闪过一道光,“难道是杀我?!”
“啊?”柳月惊了一下,退了半步。
“对,一定是的!舅舅知道了我还没死,一定派人来杀我了!”雅戈很肯定。
“可是,他要杀你早就在上次动手了啊!”柳月表示质疑。
“呃,也是哦……”
“何况他没有杀你的理由啊。当年他杀你的父亲是为了辅佐轩辕殁登基,如今你对轩辕殁的统治构不成威胁啊,何况焚辽对外宣传太子已死。”柳月分析得很有道理。
“那,”雅戈却安不下心,又想到了什么,“他不会是想杀琪兰吧?!”
柳月愣了一下,笑笑道:“已经杀了一次了。”
“什么意思?”
“就像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认为琪兰已经死了啊!”柳月眨了眨左眼,显得活泼了许多。
“哎呀!就是呀!”雅戈一拍自己的榆木脑袋,“我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了呢!”
于是松了口气。
一日后。
“你身上的蜘蛛印现在还疼吗?”
柳月捂住了左臂,摇摇头,咬了下嘴唇,尴尬地笑笑:“呵,很丑陋吧,让我看上去很恶心、很邪恶的样子。”
“不不不,”雅戈忙摆手,“你给我的感觉挺善良的……虽然对蜘蛛的印象不是很好,但你和这个印是两码事!它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总有办法祛除掉的……”
“真的能去掉吗……”柳月无奈地笑了笑。
“嗯,真的,既然是封印术,就一定可以破解的!”雅戈很坚决的样子。
“谢谢你……”
“如果谁都没办法帮你祛除掉的话,”看着柳月还是一副毫无信心的样子,雅戈补充道,“那就由我来!”
“嗯。”柳月感动地看着雅戈,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地笑。
“虽然现在的我还什么都不会,但我决定了,我要努力学习封印术,就算只为了帮你!下一个目标就是帮你解开它!”
“其实,连琪兰都解不开……”柳月又失落下去。
“那我就超越琪兰!”
“但是怎么学呢?”
“呃……去葬轩前辈那里吧……”
“葬轩前辈?南蓬莱仙主葬轩风絮?”柳月一脸的不可思议。
“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蓬莱山是很难上去的,一般人都到不了蓬莱,只有为数不多的高手才上得去。世界上也没几个人目睹过仙主的真容,上次两位仙主能下山营救我们,得以见到一面,简直就是百年一遇的幸事。”
“啊?”雅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笑道,“没事,再难上我也去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上不上得去呢,呵呵。”
雅戈这一笑看得柳月愣了神,一个熟悉的面庞在她脑海中闪过。“啊!”突然她抱着头大喊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柳月,你怎么了?!”雅戈不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正是前一天为他们赶走黑斗篷的那个少年。他从树影深处窜出来,慌忙跑到柳月身边,用手搁在她头顶上方,闭眼凝神,片刻后把她扶到就近的一棵树下坐好。
“没事了吧?”他温和地询问柳月。
“嗯。”柳月已经缓了过来,头不痛了,只是有点累。
“那个,怎么回事?”雅戈忙问情况。
“她失忆了。”少年转过身来,很平静地说道。
“啊?”雅戈惊讶万分。
“是选择性的,可能只是失去了部分记忆。”
雅戈仔细想了想,如此说来,她为何从小到大的事都记得而唯独对志没有印象就解释得通了!
“当这部分记忆的碎片被她的意识捕捉到的时候,会造成神经紊乱,头就会非常痛。”少年解释道。
“那能恢复吗?”雅戈在想,只要她恢复了记忆,就可以和志相认了。
“很难说,失忆是由于脑部受伤导致的,要完全恢复光靠自己努力去回忆是做不到的,还需要长生门的治疗。但脑部的结构异常复杂,据我了解,现今的长生门没有这个能力。”
又是能力不够,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病症都治疗不了!雅戈心中三分愤慨,七分伤感。
看到雅戈失望的表情,少年心中不忍,又补充道:“不过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即使恢复不了也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雅戈咬着牙自言自语。
“嗯?”
“没什么,我只是相信她一定会恢复的!”
“嗯,相信就好。”少年微笑着看了柳月一眼,“不过话说回来,昨天已经警告你们这里很危险了,怎么还没离开?”
“呃……”雅戈答不上来,只好转移话题,“那个,哥哥,你知道那些战士为什么来这里吗?”
“呵呵,”少年咧嘴灿烂地笑了起来,“别叫我哥哥啊,这听着可不习惯,直接叫我生月就可以了。”
“生月哥哥?”
生月抿着嘴摇摇头:“直接叫生月就行了,加了‘哥哥’两个字怪别扭的。那些黑斗篷是焚辽战士,到浮云来是在追捕浮云太子。”
“浮云太子?”雅戈听得惊讶起来。
“冰封空惑。”坐在两人身后的柳月插话道。
生月点点头:“焚辽已经灭了浮云,圣上和护国师都战死沙场,但太子冰封空惑逃了出来。焚辽哪肯罢休,下令一定要把他活捉回去。”
“焚辽灭了浮云?”雅戈皱着眉头,听得一愣一愣的,“等等,你是说浮云被灭掉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再也没有浮云这个国家了,我们现处的这片土地已经成了焚辽的地盘。”柳月站起身来,看样子已无大碍,“近两年来焚辽不停地出兵浮云,果然是想吞并这个国家。”
“浮云被焚辽吞并了?!”雅戈很难接受这种难以想象的说法。换句话说,自己折腾了那么久来到浮云,现在又只能算是在焚辽境内,到头来还是没到过国外?
“岂止是浮云,依我看,轩辕殁是想统一天下呢。”生月平和的语气中略带不屑。
“有这可能。”柳月表示肯定,又问了一句,“你是说冰封空惑就在这片林子里?”
“应该是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追兵逗留此地,似乎他是在周旋。”
“生月哥哥。”生月嗓音未落,突然一个胜似天籁的声音如潺潺溪水滤过耳膜,三人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粉红长裙的女孩出现在众人视野。
她,正是之前那个让雅戈看到的美到极致的花蝶仙子,也是冰封空惑在湖边邂逅的那个蝴蝶女孩。
娉婷微步,楚楚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