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露露,都不是无法忘记的。
大雪漂白过城市,堆积着不可消融的雪块,反到成了一堆堆污点。露露曾经挽着永荷的胳膊,走过10.8公里的路,从从村里到小镇,似乎永远都是无人问津的洁白。因为腊月的雪落得真是慢,而雪下的行人走得更加地慢。
10.8公里的小路上,露露对永荷说过什么难以忘怀的话,说过多少不能讲出的秘密,已经再也讲不出来,如果拥有了悄无声息忘记的超能,便再也没有复述的权利。使劲回忆,互相说出的是白的雪花,笑着说出的是白的雪花,哭着说出的也是白的雪花,雪花从嘴巴里“噗噗噗”涌出来。永荷记得,她们说出的是雪花,过路的人们说出的也是雪花,年轻的时候,乡里的人们都会说一种雪花。
十年后,雪又重头开始落了。落在露露肩上,落在永荷脸上,落在她们头顶之上。雪下得如此之大,以至于无法想起对方的脸。雪是从北往南飘过来的,路过山川和河流,山河一遍又一遍地白了。当雪铺满的时候,山河、道路、村庄、田野是柔软的,轻轻地。永荷和露露都没有办法回村里,道路变得太柔软了,所有坚硬的东西,都必须缓慢地通过,甚至无法通过,只有乡里人的步行,才是最快的办法。最重要的是,永荷和露露都没有想起来回去。
雪覆盖过的城里和村庄都变成一样的白,让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惊喜地以为回到偏远僻静的村里——呀,下雪了,下雪了!露露在A城市,永荷在B城市,她们一起靠右行走,一起走过洁白的道路,却都没有互相对望一眼,也没有回头。身后啊,是一望无际的雪,一群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一齐铲过雪堆在黄线以内的路边,一辆辆汽车着急地奔驰而过,溅得路人的黑皮鞋上一片灰色。
红绿灯闪闪地绿了,露露一转身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