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最近睡不着觉。
因为他老师向他表白了。
对,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导师。年龄相差将近二十岁的人。这不止是岁数上的差距,而是他明白,在她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刚出生,这是来自年龄和身份上的碾压。如果不用考虑对女性称呼的礼貌的话,他要叫她阿姨。他从来没把她当作女性,这种性别和年龄的界限让老师的身份蒙了一层灰。那是来自中世纪的蒙尘——他不理解的年代。
书读到现在,他知道“亦师亦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知道“程门立雪”和“蜡炬成灰泪始干”。但是他不知道师生情会变得暧昧,求学的红绿灯出现了偏差,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出现在身份的鸿沟上。
他不懂了——没学过。课本没写,其他老师没教,都一起讳莫如深,瞒着他。
一阵空白,思想也出现了鸿沟。
他喜欢读书,从小开始。母亲跟他讲,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信以为真。每一本书都如获至宝。大学更是泡在图书馆,那是他的另一个游乐场。他读泰戈尔,读村上春树,读普鲁斯特,读莫言,读贾平凹,读余华……他努力吃着作家们的知识,君王般临幸每一个优秀的作品,一个个思想的碰撞,语言编织成巨大的网把他套在其中,里面的故事把他架在高阁,忘记了自己的专业,忘记了实验室,忘记了还有个老师在催促他写论文。
他在不同的场地幻想着不同的未来,迷茫且自信。一个个梦想的蒙太奇。
可有一天黄金屋里来了不速之客,根本不是颜如玉,而是自己的老师。
这是噩梦。
睡着都会惊醒。
他手足无措,焦虑的种子一下子成了参天大树,并茁壮成长。
他往下刨根,思虑太多,根都不见了影子。那是至上而下的绝望。
失眠成了常客,他忘记了入睡的感觉,只能自己摸索。
他多希望自己没有听过她说的话,那么一切还能从新来过。
2.
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感情生活,至今为止。
不是因为他不懂爱情,而是没有选择。他喜欢合适的人。合适是最大的标准。
所以干脆单着去,六根清净,无欲无念。
可怎能无欲且无念呢?他还年轻,欲望是最好的兴奋剂。
日子推着他走,按部就班,他选择先过好自己。既是责任,又是生活。
他喜欢过别人,但那不过是年少的心事。喜欢是一件幸事,可以偷着乐的美好。思想占据高地,俯视自己的心意,满是欢喜。他有一双无辜的眼睛,很多人说过,有次老师盯着他看,说你有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她只在小羊的身上看过——那时候她还小,少女的心事穿上洋装,无比美好——那是还会为情书脸红的年纪。
他把镜子拿过来,看了好久,并未看出差别。直至眼睛干涩,在关闭的时候,生出一层雾气。他再一看,有些那种感觉了。原来他在委屈的时候,会显得可怜。多好的眼睛,造物者的神奇。
他知道自己长的好看,可也仅限于好看为止,充其量算顺眼,不具攻击性的长相,这是有好处的。使人看起来随和,从小如此。其实小时候他更像一个女孩,皮肤粉嫩如凝脂,男生少有的肤色。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再加上小时候母亲的刻意用心,头发略长,在一堆只知道玩泥坑的小男生里面脱颖而出,成了独立者。他为此懊恼,于是将白色的衣服也扔进泥坑,少年的破坏让一切都变得滑稽,依旧难以融入,倒像是沾了泥点的陶瓷娃娃。有些小男生一直以为他就是女生,英雄主义地上前帮忙,直至发现他也有小鸡鸡后,就落荒而逃。原来漂亮的不止是女孩子,还有男孩子。
一群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却因此划分等级,他被分到女生的一栏,不配和他们玩。少年的心事让他难过。于是问母亲,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人生第一次为自己的样貌向别人道歉,这是来自自身的否定。母亲心疼地把他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