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狗“小铃铛”【下】

奶狗“小铃铛”【上】

“小铃铛”刚开始状态不是很好,虚弱的躺在那个木头房子里,眼前嚼碎的馍不怎么吃,父亲就到母山羊那里挤了些奶水,掺杂着碎馍渣一起喂,终于看见它伸出小小舌头去添陶瓷碗了,慢慢咀嚼着这难得的美味,汁水沾满了它的鼻毛,它忍不住小声打了个喷嚏,像是被呛到了,这可爱模样越看越喜欢。

父亲每天都换着法子去喂“小铃铛”,给它吃嚼碎的面条,还有用蒜臼捣碎煮熟的五谷,大多都是软和带汤的食物,虽算不上骨头肉汤大餐,但绝对是天然无害有营养,有助于“小铃铛”的体质恢复,更快的变强变壮。

有次我从外面玩耍回来时,在水瓮里拿着水瓢舀了半瓢水,仰起头就咕咚咕咚喝起来,一口气喝的只剩瓢底了,就直接来到小木屋那里,准备给“小铃铛”添些水喝,以应对这酷热的天气,给焦灼的身心也凉爽一下。

我蹑脚向小木屋移动,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声,这眼看着就快到了,我直接双手撑在地上,隔着木板缝隙向里面望去,准备看看“小铃铛”此时在做什么,只见它在破衣服里面钻来钻去,偶尔探出半个脑袋,对着那些衣服用牙齿咬来咬去,像是被绊了一下,在衣服上面又蹦又跳,还能听见它那稚嫩的奶叫声,不清晰的吐露着它那独有的“汪汪汪”符号。

看着它如此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真是不忍打搅,当我准备悄悄离开时,“小铃铛”可能是嗅到我的气味了,直接冲出了它的小木屋,直往我的怀里钻,不停抖动着它那毛茸茸的尾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两只手把它抱起来,这小家伙真的是吃胖了,跟我刚把它带回家时简直就像是换了个模样,它的脸变得肉嘟嘟,眼睛也被眼皮遮着了,摸起来毛茸茸的,那八字胡一摆,就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不停用它的小舌头添我的手心,尽情的在我怀里撒着娇,只听到起起伏伏跳跃的铃铛声。

我开始上幼稚园以后,“小铃铛”已长到我小腿那么高了,只要每次放学回来,父亲总会在大门口的榆木疙瘩上坐着等我吃饭,“小铃铛”也会准时出现在那里,安静的躺在父亲的两腿下面,看到陌生的路人会叫唤几声,别人一跺脚它就不再出声了,像是想到了某些痛苦的往事,它天生胆小的性格,应该是从那次沥青的事开始的。

不过只要看到我出现,它总会毫不犹豫的冲上来,对着我又是亲又是蹭,竟能蹦个半米来高,不停地摇动着它那毛茸茸的尾巴,屁颠屁颠的跟着我,它真的是长大了,不再是刚开始吃羊奶的小奶狗了,它脸部的线条开始变得明显,褐色的毛发变得愈发鲜亮,它任何时候都不会狂吠狂叫,在这个贫穷的家里面,它也从未嫌弃过,再加上它有这么温顺的性格,这样的魅力肯定能找到那完美的另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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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的家里并不富裕,经常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邻居常给父亲说赶快把“小铃铛”送人吧,还能换些零用钱,它吃饭的量都快赶上一口人的了,再说养它又有什么用!你家里本来就是穷哩叮当响,说是让它看家吧!可又有哪个贼会惦记你家呢?这看似是一个玩笑话,其实也是中肯的建议。

父亲对这件事也曾犹豫和动摇过,正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旱,地里的庄稼几乎都绝收了,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家里的余粮也只能是将就着过日子,再加上“小铃铛”这一张嘴,还有我上学昂贵的学费,多多少少让人不得不对现实进行考虑。

在这期间有人出高价钱买“小铃铛”,我当时年龄还小,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只记得当时“小铃铛”像是碰到了什么事一样,每次看见我就只往我怀里钻,即使这么庞大的身躯也抵挡不住它那种恐惧,那种低沉的叫唤声像是一种乞求,我忙用双手紧紧护着它,谁都别想把它从我身边抢走,我的这种坚决就像是当初把它抱回家养一样,父亲看我这么执拗,也不再说什么了。

每逢到了夏季,我总会到北石桥那边的河里抓鱼,这不刚刚水库那边放闸来了新河水,这里面可都是放出来的鲫鱼和鲤鱼,可是新鲜着,弄个报纸一包,撒上些盐,扔到炭灰里烧个十来分钟,那吃进嘴里可真是喷香的。

于是约来三五伙伴,拿上几个网兜,就沿着河沿向着目的地而来,这么热的天气,顺带也洗个凉水澡了,“小铃铛”就跟在我身后,耷拉着它那粉红的大舌头,两只耳朵忽闪忽闪的,这可是我们的“大保镖”,说不好还能逮上一条鱼啊!

我把耳朵和鼻孔都塞上棉花,脱了裤衩子,站在岸上做出向下俯冲的状态,像是即将进入战场的勇士,伴随着扑通一声的水花四溅,意外就在那刻发生了,那水深已经没过了我的头顶,当我强力睁眼时,只看到黄茫茫的一片,我吓得哇哇大哭时,无情的河水往我嘴里灌,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手不知道该抓向哪里,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下去,隐隐约约听到岸上有人呼救,声音却渐行渐弱。

求生的本能让我向前划拉着水,尽一切努力抓住哪怕是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抓到了一个辅助物,正是这股力量带着我前进,不停地向着一个方向游动,慢慢的岸边青草逐渐显现,我看到了那熟悉的箩筐,还有那水面的耀眼阳光,我获救了,是“小铃铛”用它的忠诚和机智救了我。

等我刚爬到岸上,小伙伴们已经喊来了大人,看着我没事这才大舒一口气,就在那一刻我抱着“小铃铛”哭了,它只是抖擞着身上的水渍,用舌头吮吸着我的胳膊,看着它那被水浸泡的眼睛红肿着,我是又心疼又想笑,我最真挚的朋友,你是最勇敢的战士。

我回去以后跟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使劲拍了我两下肩膀,扭过头去捂住脸哭了,我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安慰他,他还是在那里小声啜泣,一直没缓过劲来,“小铃铛”还是像往常一样,静静卧在木屋旁边,眼神却一直看向我们这里,父亲一招手它就跑过来了,在夕阳的映照下,它已没有最初的那种矫健了。

那是一周后一个清冷的早晨,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鸡鸣声,却再也没听到“小铃铛”的叫声,它静静躺在木屋里再也没有醒来,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看着它那紧闭的双眼透露出一种幸福,带着这份贫穷的温暖去了另一个完美世界。

父亲把“小铃铛”葬在了后院的梧桐树下,继续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我们,有人说“小铃铛”救我是为了报恩,在河里把我救下就是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而我更愿相信这是一种因善而结的缘分,善良无处不在,愿善良都能被温柔以待,更愿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善待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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