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一个午后，五交化商场的玻璃柜台被阳光晒得发亮，静姝坐在五金区的长凳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卷边的《大众电影》。
商场里飘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录音机卡了带。
柜台后站着一个穿红毛衣的姑娘，正低头拨弄着算盘，乌黑的披肩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叫阿慧，是静姝的同学阿娟的堂妹。
“你好，买两节电池。”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敲了敲柜台。
她抬起头，静姝才看清她的脸——圆润的苹果肌，大大的眼睛，亮得像玻璃弹珠。
她利落地从柜台里拿出两节“白象”电池，又顺手推过去一本挂历，笑盈盈地说：“新到的，买够五块钱送一本。”男人犹豫了一下，又抓了包“大前门”，她才满意地低头开票。
等顾客走了，她瞥了静姝一眼，忽然笑了：“你是阿娟的同学吧？她昨天说你要来找我。”
静姝点点头，有点局促地合上杂志。
静姝性格比较内向，虽然已在工厂上班，也住着集体宿舍，但总觉得和同宿舍的人说不上什么话，同学阿娟听说她在县城上班，告诉静姝，没事可以去找她堂妹阿慧玩。
阿慧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静姝，弯腰从柜台下面摸出一瓶橘子汽水，用起子“砰”地撬开，推到她面前：“喝吧，冰镇的。” 汽水的甜味在舌尖炸开，她们就这样聊了起来。
阿慧告诉静姝，她爸妈去年托关系花了六千多给她买了城镇户口，才换来这个柜台后的工作。
“每天站八小时，腿都僵了。”她抱怨着，却笑得没心没肺。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她的红毛衣像一团火，在灰扑扑的商场里格外扎眼。
静姝告诉阿慧，爸妈帮忙托了熟人，她现在在纺织厂上班，是三班倒，住宿舍。问阿慧下了班没事能不能到她这里来玩？阿慧说：“可以啊，反正我每天都在，也不忙，你有空就过来玩。”
临走时，她从抽屉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静姝，糖纸皱皱的，像是藏了很久。
商场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广播里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也被风吹得在大街上飘荡。
静姝走出商场，回头望了一眼，阿慧正冲她挥手，红毛衣在秋阳里亮得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