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还不亮我就出发,打出租车前往莫高窟,生怕去晚了被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拒之门处,因为我很久之前就听人讲过,那些来自世界各地朝圣者们在敦煌摩肩接踵的盛况。
事实恰好相反,冬季的敦煌,景区里游客很少,这反而让我有了一种从容,可以奢侈地口味敦煌的一切。
(一)
按照景区的规定,所有的游客要先在敦煌数字中心停留片刻,欣赏一部敦煌历史艺术的专题纪录片,然后乘坐景区摆渡车前往莫高窟。纪录片是敦煌研究院精心制作的,用球幕剧场的形式给观众以呈现,场面宏大、气势震撼,现配上专业的解说,美妙的配乐,真不亚于任何当红的国际大片。
从敦煌数字中心出来,便乘车前往莫高窟。路程很短,但一路上我的心情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好像走过了千万里一样!
此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以一种和暖的光线照耀着敦煌的戈壁,前方的三危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壮观,我想这种景象,那个名叫乐尊的和尚见到过,西行取经的玄奘见到过,常书鸿、张大千等大师们也见到过,而现在我也见到了这种景象。
我对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我可以向人如数家珍地讲出她的每一段历史,曼妙的飞天、安详地菩萨、精美的壁画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当中,布满崖壁的洞窟,已经无数次在梦里来过,但我却从未一睹她的真容,此时我的就像离开故乡的浪子历经岁月返回故乡,人言“近乡情更切”,当年玄奘在经历千难万险,但快到达那烂陀时却放慢了脚步,当年大师的心情我这时终于可以体会一般了。
(二)
下车后,一座牌坊出现在了面前,上面写有“莫高窟”三个字,走过了这处牌坊就算正式来到了莫高窟的地界,举世闻名的莫高窟,让无数人为之向往的莫高窟。
我仔细端详三危山的整个崖壁,那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石窟让我凝神注视。莫高窟分为南区和北区,南区是整个窟群的精华所在,而北区是封闭区,目前没有对外开放,那是历代僧人居住修行终老的地方,目前正在进行考古挖掘。
走过牌坊继续前行,来到了窟前,整个崖壁不是原生的砂岩石壁,而是附着了一层特殊的人工材料,上世纪六十年代,为了加固岩体,研究所对崖壁进行了专门作业,从那之后就是现在所看到的样子。
在崖壁上布满了一个个高低不一的铁门,每一扇门外都有一处标签,标志着洞窟的编号和开凿年代,我知道这里的每一扇门都封存着中国历史文化的一座宝库,只要进入就等于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所有来敦煌参观的游客都必须服从景区工作人员的安排,十五名左右的游客被分为一组,由一名景区工作人员带领,每次参观不超过十个洞窟。
在正式参观之前,工作人员首先向我区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指挥,进入洞窟不准拍照摄像,不准触摸洞窟墙壁。
我规规矩矩地随同一队游客,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洞窟前,工作人员用随身带的一串钥匙打开了那一扇铁门,带领我们走了进去。
(三)
这是一处北魏的洞窟,覆斗形的窟顶千斤压顶般地悬在正上方,中央的中心塔柱格处显眼,这是北魏石窟的标志,窟顶用极为绚烂的图案装饰,当中就有传统中国神话西王母的图像,正中墙壁开有三个佛龛,三尊佛像端坐在那里,四周墙壁上绘制有大小不一的佛像,保存相当完好。
据莫高窟的一处题词记载,南北朝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一位名叫乐尊的和尚路过敦煌,突然看到三危山崖面呈现出万道金光,他认为这是佛祖给他的启示,于是便在这里开凿了第一个佛窟,据考古学家研究,当年乐尊开凿的石窟应该是一个禅窟,形制很简陋,就如同北区的洞窟一样,仅能容的下一个人修行。
公元366年,这一年标志着敦煌的诞生。
我知道莫高窟还保存有一些南北朝时期北凉时期的洞窟,想来一定是十分的珍贵的,除了专业学者,多数人终生是无缘一见了。
参观的第二处洞窟是一座隋代的洞窟,保存相当完好好,几尊佛像神情逼真,如果不事先知道,万万不敢相信这是隋代的原作。隋代在中国的时代不长,但在敦煌隋代开凿的洞窟竟然有100多个,这显然与隋代皇室尊崇佛教有关,隋文帝早年由尼姑养大,年号“开皇”本就取自佛经,炀帝早年曾随江南高僧学习法华经,即位后以国家之力大肆修建寺庙,这样想来敦煌的100多处石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接下来又参观了几处唐代的洞窟,时间从初唐、盛唐、晚唐不等。
九层楼是敦煌的标志,巍峨壮观,主佛高35米,石胎泥塑,有人说她的面容是按照一代女皇武则天的样子塑造的。
我看到了壁画上灵动的飞天,她们是敦煌的美术的标志,根据她们飘逸地舞姿,现代的舞蹈家创作出了震撼人心的敦煌舞蹈,代表作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闻名世界的《丝路花语》。
也见到了著名的五台山图,一代大师梁思成先生就是从这幅图中按图索骥,在五台山找到了佛光寺大殿和南禅寺大殿两处唐代建筑,此外还有各种佛本身故事和经变图,比如鹿王本生图,也就是九色鹿的故事。还有那一尊尊精美的塑像,其中代表作是第158窟的巨型涅槃佛,一位美术史家形容的极为恰当“像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一熟睡”。
唐代就有人言“菩萨似宫娃”,在敦煌看到原生的唐代塑像才明白,原来真正的菩萨不是在天上,不是在传说当中,而是在人间,就在我们身边,当年的工匠就是以他们心中最美的人塑造出了那一身身精美的彩塑,立在我们的面前的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从千年历史的长河中走将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来表达此时的心情,佛教经过“三武一宗”的动荡,唐五代前代之前的遗存寥寥无几,现在在内地,只要有一尊宋代的塑像便被视为举世奇珍,而敦煌随便就给我们拿出了成百上千尊唐、隋、北周、北魏、北凉的佛教造像,几万平米中国中古时代的精美壁画,那不是文字的描述,也不是临摹的作品,是实实在在的一千年前大师们的遗作。
随后又参观了几处敦煌归义军时期、西夏时期的洞窟,这一时期的洞窟明显没有了盛唐的大气。
归义军时期的敦煌洞窟,多是当地旺族开凿的家庭洞窟。我参观了一处宋代敦煌归义军节度使曹氏家族开凿的家庭洞窟,正面墙壁上文殊菩萨的塑像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消失了,但四周墙壁上的壁画还保存相当完整,那排列整齐的供养人图像就是当时开凿洞窟的曹氏家庭成员。
西夏的洞窟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地上的莲花纹方砖,从花纹可以看出依稀留有唐代的风格,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些方砖是西夏的原物,现在我们是可以走在上面的,但目前研究所正在计划在方砖上加一层玻璃板,再过几年后,那时人们要来参观,就没有我们现在的这种待遇了。
元代以后,敦煌开始衰落,自明朝中期以后,朝庭彻底放弃了敦煌,敦煌的一切湮没在了大漠流沙之中,直到西方探险者的到来。
最后,我去了藏经洞,那是所有人来敦煌的必往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