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大坞山的深处,渡过一条河流,可到菊花谷。
菊花谷在河的对岸,地势略高,你无法一窥她的全貌。她倒像是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说着《诗经》里的话来: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你要是真心想来,就该提起你的裤裙蹚过溱水。
我妈虽没读过《诗经》,但她见了,牛逼轰轰地对我吹,“就这点水,我蹚都能蹚得过去。哎,可是你怎么办呢?我应该不能背你过去。”
当年,在老家,村子里的几个壮汉不会划船,在水中晃得不成样子,对着岸上的妈妈急呼救命。我妈很淡定,别急,我苹果还没吃完呢。
我妈忽地看到一艘船,蓝白相间。
“走,我们划船去。”
“妈,那个好像是游艇,你……会开吗?”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个是没有发动机的游艇,船桨还在。
这是我们第一次偷渡去到菊花岛。
或见或不见,皇菊都在那里静静开放着。蓓蕾在萌动,还未完全绽放。
菊花谷有花,大约二十亩,名曰“一亩塘”。
“皇菊上市还有十来多天。”菊花谷的人这样告诉我。
河流在菊花谷的半腰处绕过弯去,俯瞰潺潺流水,哗哗地响着,声音永不停息。转身放眼望去,整片花海。静静绽放,仿佛埋藏在时光深处。视线再高一点,远眺,深秋的大山,若隐若现中几片红色,那是枫叶。
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人,一狗。
“你们去看花回来啦?”老人含笑问着,说着捡起自家门口晾晒的几朵皇菊捧在手心里,并递过来给我们看,很知足很快乐。
“老奶奶,我下次再来,再见。”
因为大坞山,因为菊花谷,遇到了一些人。
后来,去菊花谷,只要对着对面喊一声,就会有人过来渡河过去。
塘主尽地主之宜,玻璃杯里放一朵皇菊,用旁边烧开的山泉水淋上去,蒸汽携着花香袅袅升起。
菊花在清澈的山泉水中舒展,变成一朵刚采下来的一朵鲜花。手捧起来,放置鼻子边闻一闻,菊花的清香,夹杂着一点柴火燃烧时特有的香气,那是植物天然的气味。此时在山谷中,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心底清明,万籁俱寂。
这次,菊花谷有亭,名曰“菊花台”。
亭子才刚搭起,在陌上尽头和河流交汇处,用木头支起,四周有翠竹做围,屋顶盖着茅草。亭中央摆一张台,几块禅垫,颇有围炉煮茗的味道。风起时,风铃叮当。一场视觉和听觉上的盛宴。
暮色升起,山谷里浮着沉沉暮霭,特别是在雨后。空气中一种宁静的情愫。
船上渡的是我们和山谷里劳作的大婶们,她们摘下围裙,说着几个笑话,惹得一船的人笑。
菊花谷在退,远山在退,遥远地盘结着烟雾缭绕,平静的黛青。流水从船延窜出水花,叮叮咚咚的,在山谷里写着无人能懂的行书,那是一首词,用以幻化为深深地流连。
如一首诗所写:
我喜欢:天上月亮,秋叶虫鸣。
山涧溪流。
稚子的眼睛。
善举。
弱者所体现出来的勇气。
仁慈。
……它们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