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四,车辆不限号,我答应了战友的电话邀请,前往预订地点与他会面集合,参与他的货物拉运过程,体验一下大型货车司机的日常生活,记录他的足迹。
(一)
相约乘车同行、拍摄照片记录他的生活是我在几个月前提出来的。我们两人是部队战友,回地方后又同在一个城市工作和生活,经常往来,知道他的一些辛劳。
我之所以想跟随他的车辆同行一个过程,或者用1-2两天的时间办这件事情,有着三个考虑:一是关注他的状况,想看到他每日南来北往的真实情况;二是记录他的足迹,通过相机抓住他生活、劳作瞬间反映他的喜怒哀乐;三是督促孩子成长,他的老二也是儿子,正读高三,想通过战友的一些照片和文字鼓励孩子再鼓干劲,争取考上好一点的大学。
周三接到战友洪利的电话,我做了一些准备,把相机电池充上电检查一下储存卡的状况;晚上接到了洪利发给我的集合位置,我看了地图,知道了大致路线和所需时间,就等着第二天早上出发了。
我计划早上7时出发,结果晚了几分钟,到达与洪利会合地点的时间是8时10分了,与洪利见面先做了自我批评,“抱歉,迟到了10分钟。” “嘿嘿,没有关系,又不急着赶路。” 我们从望都收费站进入京港澳高速公路上,一前一后赶往定州服务区。
路上天气情况还算好,只有一小段路上有雾,减速通过后就好了。洪利今年50岁了,一副中等身材和白里透红的大脸庞,浓眉大眼,显得很是结实;想起他的工作经历,基本上是与驾驶车辆有关,在部队的十几年里,开小车、开大车,安全无事故,富有经验;回到地方后先后在邮政局开车送邮件,也有开着超长大车运送双层10余辆出厂小车的经历,这两年开着六轮大货车拉运煤矸石算是比较有规律、好打理的活计,他的心里也就充满着期待。
到了定州服务区,他把六轮大货车停好,我们一起把我开的小车开到了对面(东侧)服务区停车场,然后两人从地下通道走了回来,到了西侧停车场,我在加油站前面等候,他去开货车过来,我做好了拍照第一幅照片的准备。
我眼看着像是洪利的大车过来了,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因为我看到车头上的车牌号与挂车尾部车牌号不一样,失去了起码两幅照片拍摄的机会,他的车停在了我的前面下车后,我看到了他的身影,问他:“我一看车牌号,以为不是你的车呢。”他说:“车头车牌号与挂车牌号是不一样的。”听了他的说明,我才明白了,大货车与小客车的车牌号是两种挂法。
(二)
8时50分,我登上了洪利的大货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我们开始了前往石家庄井陉矿区的行程。
他告诉我:“我们从现在到中午前就到装车地方了,再从拉煤矸石的地方到博野烧砖窑上卸车,大约是下午4-5钟了,再返回到定州服务区,你取上车回保定,大约是晚上8点钟的样子,我是这样计划的”。他还详细地说明:“这一趟是高速公路上140公里,从井陉下高速20公里,从望都下高速20公里,单程是180公里,往返是360公里。每趟之后不回家,在车上住宿,大部分在服务区里休息,从双节后的9号开始都没有回过家,都是为了省钱,省下的就是挣下的”。
我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早点晚点没有关系,你就按照你平时拉运的过程进行就行,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的行程,安全第一,能拍照多少无所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受我的影响”。
在车上,我们边走边聊,首先聊到了他的大货车,我看车的状况,他也给我作了一番介绍:“原来大货车司机都是两个人轮换着开车、休息,所以,车上有两个人的舖位(上下舖);车上有空调,冬天冷不着,夏天热不着;两个座位之间安上了两个箱子,方便放置零星物品,方便放置暖瓶和水杯。”
他告诉我:“这是一台老车,有10年了,我花了2万块钱买的,原车主与我熟悉,只能够再跑一个月就报废了,现在国家规定只能跑10年,报废车可以卖1.8万元,等于我两千元买的,跑了三个月,挺合算的。”
我说:“你的新车呢?”他告诉我:“新车有个司机跑长途呢”。我说:“你这样同时跑着两台车,可以挣两份钱呗,那挺好的,但操心也大啊”。他又说:“一般都是老车跑近途,新车跑长途,我现在就是这个样,让年轻人跑长途,我就尽量省着点了,有台老车跑着就行了”。
说着的过程中,他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点开一个页面,让我看看手机上显示两台车的位置和行驶、停驶状况,我说:“啊,这个真好,真方便,一目了然。”我想,这也是物联网技术的一部分吧,货车运输离不开网络了。
(三)
我们也说到双节,他说:“双节期间大货车不让上路,专门保障人们出行旅游”。我说:“双节期间我们到了趟石家庄,走的也是这个高速公路,石家庄动物园在鹿泉区”。
他还告诉我:“从去年买上大货车,就主要在清苑女老板的协调下从石家庄往博野拉煤矸石,供窑上烧砖用,大约是2:1的比例,两份土一份煤矸石混拌,属于砖内燃,过去一窑砖需要几天时间,现在几个小时就出来了,烧砖的时间被大大缩短了。”
“女老板对我很信任,让我负责联系另外5台车,我们是一个车队,每天协调煤矸石化验,联系谁前谁后装车,现在我们六个人,两个人年龄比我大,一个人年龄和我差不多,另外两个人比我小”。
我说:“那你就还得操着这份心呗”。我看他的车上有两个对讲机,问他:“怎么放着两个对讲机呢?”他告诉我:“两个对讲机不一样,一个保障5公里范围,一个是装着手机卡,与手机相似,通话距离远”。
进入石家庄鹿泉区之后就到井陉县了,但我们的车是从南防口下道的,洪利告诉我,这是为了省钱,小客车每公里0.4元,大货车的高速公路费是2块多钱。从南防口下高速可以省20元,来回就可以省40元,每天省40元,一个月下来就是个可观的数字了,我很佩服他能这样精打细算。
从南防口下道前,有路政人员对大货车的检查,我看见停车后,他从眼前、头顶上的一个北斗定位仪器上拿出一个打印的纸条,就像超市结账后给顾客打印购物清单一样,洪利递给车下方路检人员,看了以后又交还给了洪利,洪利递给我看:“这是检查车辆是否超速,是否疲劳驾驶。”
我看了这个大约十公分长度的纸条,才明白了车上还装着这个监视仪器,记录了8-9次时间、车速,行驶时间等信息。洪利说:“这个好啊,过去大车经常出事故,有了这个随时监控的仪器,你超速就被罚款,疲劳驾驶仪器就亮红灯提醒,现在大车的事故少了。”我们的车从南防口下道,红利支付了270多块钱。
(四)
10时40分,我们到了井陉矿区,在一家小超市门前停车,他下车进了小超市里面,出来时,买了葵花籽和几袋香肠,他上车后也没有马上发动车辆,而是让我嗑瓜子。
原来,他是在等候11点之后再通过前面的矿区交警大队门口,以防车辆被查和罚款。他说:“你只要被查,就肯定被罚款,至少200元,只罚外地车辆,本地的没事。”他也告诉我在高速公路上为什么不用跑的太快,就保持70迈就行了的原因之一。
我们在11时05分后出发,车辆走到矿区交警大队门前时,洪利问我:“你看那里的牌子?”我向右侧看去,有“矿区交警大队”字样赫然醒目。他说:“他们就在这里检查,被查到的车就让靠边。”
通过矿区交警大队后不远有一处三叉路口,这个路口属于井陉县管辖,又有警车停在路边,洪利意识到又有检查的,但路口已经到了眼前,就硬着头皮过吧,巧的是前面已经有一辆大货车正在接受检查,正在检查那辆车的两位交警没有顾得上拦住我们的车,于是,我们的车就继续向右转向、从这辆车的内侧缓慢通过了。
“哈,我们今天的运气挺好,不然,说不定就被拦下了。”洪利说着,我在考虑着,交警们查的严,大货车司机都怕被查住,找个理由就被罚一笔,真是不容易。
(五)
11时15分。我们的车到了众诚煤场,车辆进场前过了地磅15.48吨,拿到了一张小纸条,洪利把这个条放在了驾驶室里,把货车开进了煤场。
煤场就是个加工煤炭的地方,把原煤拉进来,进行加工后分销各地;煤场大体是个正方形,有10000平方米的样子,大部分已经被纱网罩了起来,有的部分还在继续加装纱网,这都是环保的要求。煤场的地面上都堆着不同规格的煤块、煤颗粒,根据需要,各取所需,我们看到唐山的车、沧州的车来这里拉货。
我们11时20分进入煤矸石粉碎车间时,拣取的是昨天之前加工的,当时煤矸石粉碎机还处于停机状态,据现场工人说:“机器有故障,正在检修”。
洪利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戴着手套往煤场的里面走去,在煤矸石加工的一个料场里的大堆里取样,他的取样是从大堆上的几个地方抓了几把(为了化验取样的平均值有代表性)放到塑料袋去的,手上拎着这个塑料袋向煤场的外面走去,大约走出150多米,进了一个名为“鑫鹏化验”的办公室里去做化验,到了那里写上一个小纸条放在了塑料袋里就行了,我们就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这个过程中,我拍下了几幅照片,也与洪利做了一些交流。他说:“这个“鑫鹏化验”属于第三方,他们的化验比较公正、真实,我们拉取的煤矸石热量要达到1300-1500大卡(我国把每公斤含热7000大卡(29306千焦)的定为标准煤)才行。”他还说:“在众诚煤场、在博野砖窑厂也都有化验,众诚煤场的化验是掌握每一批加工的煤矸石的热卡情况,博野砖窑厂是对拉运去的煤矸石的验收,他们是每车都要验收。”
大约40分钟后,送去的煤矸石化验样品的结果出来了,这个结果首先是化验方把结果发给了身在清苑的小磊(女老板的儿子),由小磊通知身在井陉矿区煤场的车队负责人红利,“这批送检的煤矸石热量不够,1100多大卡达不到要求,让众诚煤场的重新安排化验”。
12时32分,红利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的煤矸石样品又来到了“鑫鹏化验”的办公室,交给了化验人员后,我们又回到了煤场的车上等候。
等候化验结果的时间,也是在车上看看手机,回复一下微信留言和群里的信息;预想到午餐时间不好确定,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吃了点缸炉烧饼、香肠,也打开了纸袋,嗑起了瓜子。
14时15分,我看到红利下车拿着一把锤子在检查轮胎,就下去拍了几幅照片,红利与我说:“每一趟跑完后都要检查轮胎,好的轮胎一敲是咚咚的声音,如果轮胎被扎、跑气了,一敲就是噗噗的声音,一般看不出来”。
第二次送检1个多小时过去了,应该是有化验结果了,我看红利有疲劳感的样子,就说:“我去化验室问一下结果吧”,红利同意了,我去了“鑫鹏化验”室,问回来的结果是1100多大卡,那就意味着第二次的化验仍然不符合要求,还不能装车。
我回到货车停放的位置,把问到的结果告诉了红利,他说:“这也没有办法,不能装车,还需要继续等待”。
(六)
我们在煤场装不了车,还继续在煤场里等候着。红利也主动与小磊联系,需要他的信息和下一步的安排,从他与小磊的通话中,我知道了,他和母亲老伴正在博野县的砖窑厂上与砖老板交涉呢,昨天就有4车煤矸石的热卡不达标,砖老板正为此事生气和发火呢。
第二次送检的煤矸石还不达标,小磊他们已经知道了,但相比砖窑老板发火就更为棘手,而且也是拉运煤矸石过程中的事情,都是一回事,直接影响到现在是否合格?是否能够装车。
15时,我们在车上看到众诚煤场的老板等四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一起到了煤矸石加工现场,红利说,他们肯定是去交代煤矸石配比的事情去了。15时50分,四个人中的一位小伙子从办公室出来后,拿着一个塑料袋和一把小铲子去了煤矸石加工现场,我下了车,也赶到了现场想看个究竟,那个小伙子直奔煤矸石输送带下方的煤堆旁,用小铁铲分别从几处铲了几铲,都放进了塑料袋里,他就提着塑料袋出来了,与我擦肩而过,他出了煤场直奔“鑫鹏化验”室。
我回到了车上,告诉红利众诚煤场的人又去化验了,红利说:“肯定小磊或者是女老板与众诚煤场的老板联系了,就是能合格,现在的出货量也不大,能装车也得晚上6点的样子了”。于是,我们在车上继续耐心等待。
天黑了下来,我们又去了“鑫鹏化验”室,三个人正在吃晚饭,但这次他们没有告诉我们结果,只是说:“你们去问众诚煤场上的人吧”。
等待期间,红利又与小磊及女老板通了话,大体的意思是今天是装不了车了,红利建议老板明天过来与众诚煤场的老板交涉,看看到底怎么办?总不能这样拖着、耽误着,女老板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考虑与安排。
19时30分,红利将大货车开进煤场对面的停车场,我们将一辆小车打上轮胎气后,开始考虑送我回到定州服务区的问题。19时45分,我们在井陉矿区的一个面馆吃晚饭,红利的第一顿正餐,我是第二顿了,早上出来之前吃的是驴肉火烧。
(七)
晚餐之后,我们从井陉矿区出来,红利开着车送我回京港澳高速公路定州服务区,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又聊了许多。他说:“我们两口子都很羡慕你们,退休了,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我还要干上十年,十年以后就不干了,或许到时候也就干不动了”。我说:“再干十年,先这么说着,到时候看身体情况再说呗”。
红利又说:“我不能跟你们比,你们一个儿子结婚、生子,完成任务了,我们不行,还得干,一个儿子成家了,我也已经当爷爷了,但还有老二呢,他还在读高中,考上了大学,找上工作,找个对象结婚,我们还得干上十年”。我说:“这是人生使命,必须保重身体接着干”。我还说:“你们现在一定鼓励老二继续努力学习,争取考的好一点,将来找好点得工作、娶好点得媳妇才容易点、条件好一点”。
我还得知,他的姥姥、姥爷非常高寿,他说:“我现在跑大车,回家得时间少,一些亲戚看的也少了。我的老爷99岁了,姥姥98岁了,双节期间,我去看望他们,姥姥说,你来得太少了,又要走啊,你这个小人,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啊?把我说得很不好意思,我告诉姥姥,我还小人啊?我也是当了爷爷的人啦”。
我说:“你有个姥爷姥姥是百岁老人啦,真不简单啊,那你们已经是五世同堂啊,可喜可贺,你要尽可能地多从姥爷姥姥身上悟些长寿之道啊。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顺利地到达了定州服务区,我们在服务区分手,互祝平安返回,又一个多小时后,我返回了保定,他返回了井陉矿区煤场停车场。
我的此次行程,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也体会了许多。比如说:对于煤矸石的热量大卡的验收,砖窑上老板很是严格的,因为严格才能保证内燃砖的质量,带来好的销售与效益,而实际情况也是博野这个砖厂的效益也要好于周边几个类似的砖厂。再比如:大型货车的运输,这是煤炭分类加工、提供烧砖原料、燃料的一个中间环节,装车时、运输中都有许多规定、标准要熟悉和遵守,六轮货车自重15.5吨,拉运不得超过50吨,所以装煤矸石的重量不能超过34吨,只能装个半车多的样子,否则就可能在运输过程中被检查、被罚款,甚至停运。
社会离不开规则,经济才能够有序发展。每个产业链上的各个工种都有着运行规则,每个参与者都应该在规则中各得其所。
我的战友还在为生存的路上不断地拼搏着,他还将在这条路上奔波十数载,需要在克服许多困难、化解许多矛盾、忍受许多饥苦、付出许多辛劳的过程中坚持前行;我能够做的就是歌颂劳动者,歌颂守规矩的人,为我的战友记录下劳作的瞬间,为他的付出与努力加油。
2020年10月19日于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