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点三十二分,预计距杀死他还有一个小时。
墨绿色的窗帘半掩着,从屋外只能隐约看见投映在窗帘上的黑色人影。窗户紧闭,离阳台约两米的地方安放着一套欧式沙发,茶几上被放满了啤酒,沙发正对面的墙上挂着液晶电视,此时正播放着某电视台的天气预报,未来48小时内本市将迎来高温天气。
客厅的设计大致如此,其他的家具都有序地安放在各个角落。外面突然下起阵雨,我瞟了一眼电视,播报员依然在介绍着高温天气的注意事项。这样的天气,我担心他会爽约,便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
一个星期前,我约他今天来我家看球赛,虽然他平时都是选择去酒吧看比赛,但是这次我很有把握他会来我这里,因为我提供的啤酒很廉价,廉价到他不用出一分钱,付一条命就可以。雨越下越大,每一丝空气中都带着一分水汽,像是海面上弥漫的海雾,模糊的看不清附近的街道,只能隐约看见路灯发散的光,这样的光,现在看来是多么微不足道。我想,雨下的越大,可能对我就越有利,没有人会注意到接下来的时间里,这间屋子会发生什么。
今晚的目的很简单,杀了他,不留余地,干脆利落。我在网站上买到了不知名的毒药,我问商家,药效怎么样,她说要不你自己试试?我又问她,不想知道我买毒药干嘛吗?她发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你爱干嘛干嘛,杀人我也不管,别废话,赶紧转账。我觉得她这样不好,让我毫无成就感,就像男女发生关系没有快感一样,很不爽。她收了钱,发了句“下次再合作”接着又是拜拜的表情,就下线了。
把毒放进啤酒里,这样悄无声息地让他喝下,可能在那个球员射门的时候,他就能笑着死去,这样很好,没有太多的痛苦。等死很可怕,等别人死心情又很复杂。谈不上刺激,略有点恐惧。为防万一,我之前把药拌着食物撒在小区老鼠出没的地方,我等了几天,也没看见老鼠的尸体,我想,完了,买到假药了。又过了一天,小区的流浪猫却接二连三的死了,不知道是猫吃了毒老鼠死了,还是吃了毒食物死了,我觉得,不管怎样,它还是死了,不是假药就好。
我坐在沙发上,眼睛空洞地盯着墙上的钟,七点五十,八点五分,时钟的滴答声,窗外的雨声,单元门的开关声,我听的很清楚,再普通不过的声响。我想我也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转瞬归于宁静。卧室的床下,放着我准备好的刀,尼龙绳,斧子,我想,万一药效不够,我还有所准备,不过我不希望用这些东西,要是场面过于血腥,这和我提刀上街砍人又有什么分别。还是服毒明智。毕竟今天只有一个目的,杀了他。
八点二十四分,门铃声响起,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正常的表情,不让他看出任何端倪。打开门,一瞬间我有一点恍惚,我仿佛看了自己站在了门前。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侧身,把他让进客厅。他倒也不客气,也不寒暄几句,一边径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一边和我抱怨外面雨下的有多大,我看着他,我发现他身上没有淋到雨的痕迹,我低下头看了看他的运动鞋,很干净,连鞋底的边缘都没有一点泥渍。心中不禁掠过一丝狐疑,事已至此,不允许我再后悔了,关上门,转身走到冰箱前,拿出准备好的啤酒,他看着我,说不是这不是有酒吗?我说,知道你爱喝冰的。
灯光将窗帘上的人影映得巨大,一个人举起酒瓶,一饮而尽。
- 一个星期前,这家伙来找我,我当时正在为一份策划案而发愁,他双手环胸,把胳膊压在我办公桌上,笑眯眯地看着我,问我要不要一起看球赛,我愣了一下,平时也没听说他喜欢看球,也没见他自己聊过。我说你还看球呢?他说新培养的爱好,打发时间而已。这件事让我很为难,这个月囊中羞涩,没钱去酒吧看球赛,本想自己在家看看直播算了,可是也不好拒绝,出去也没有钱,我还在迟疑,他直起身,就像看出我在想什么,他说可以去他家,酒水还能廉价一点,还说自己不习惯去酒吧。
我向后仰一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人,我讨厌他笑眯眯的表情,就像只能看玫瑰的艳美却看不见它花瓣下的尖刺一般,让人浑身不舒服。我问他怎么知道我一般去酒吧看比赛,他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接着很快又微笑,“嗯~听同事说的”
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了,免费的啤酒,还有人一起看比赛,想来也可以,虽然没有在酒吧那样刺激,但是没钱也只能这样了。我低头假装考虑,然后回答他,行吧,那就这么定了,他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好,还说下次让我请回来。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走远,我总有一点不自在,这个人客气的可怕,我莫名地怀疑他是岛国的海归,还有,为什么他刚才显得那么自信,好像算准了我会答应他,他怎么知道我平时在酒吧看球,我应该没有和谁提起过,跟他,平时都没有太多交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又没有任何益处。
约定的这天,傍晚下起了大雨,街道上的水越积越深,真的是感谢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应该再差一点,这样再遇到雨天,我买的皮划艇就能排上用处了。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打着雨伞,在楼上看着,像一堆堆花花绿绿的蘑菇,一下雨都长出来了。我听不见他们有没有说话,但是我猜一定是有的,因为飞驰而过的汽车总在体贴地为这些蘑菇洒水。
老实说,不想去赴约了,一个是天气,还有就是那家伙让我不自在,我心里有些发麻,就像是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不是好事。我转身拿起电脑桌上的手机,拨通他留给我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
毕竟一番好意,关系僵了彼此都不愉快,还是去吧。我绕过床,打开衣柜,换上衣服,简单收拾一下,用手机定位一下他给我的地址,还好,不算远。
他给我开门的那一刻,我有些头晕,模糊之间好像看见了自己。我脱下运动鞋,换上他递过来的拖鞋。
“嗯,客厅设计得不错,简约,大气。”我一边说,一边走向沙发。坐下,对面的墙上挂着液晶电视,电视旁边是一个钟,八点二十六分。我皱了一下眉头,看了自己手上的表,时间没错,我是八点二十四分从家出发的,怎么会?
环顾四周,左手边的窗户上半掩着厚重的窗帘,雨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雷声,楼下单元门的开关声。转过头,他正开冰箱,在拿啤酒。
“这不是有酒吗?”
“知道你爱喝冰的。”
我头皮开始发麻,他怎么知道我爱喝冰的,我们应该没有一起喝过酒啊,知道我看球,知道我去酒吧,知道我最近缺钱,居然还知道我爱喝冰啤酒,不,不,不是凑巧,可是,解释不通,就在我思考这些问题时,他已经走到茶几旁,递我一瓶冰啤酒,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瓶。
“比赛快开始了吧”他若无其事地坐下,侧着身子,灯光把他的影子映在窗帘上,影子拉的巨大,他端起手中的啤酒,
“干杯”,然后一饮而尽。
- 谋杀发生前一个月。
夜市街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路灯的灯光下,我竟看不到影子,可能人太多,影子都踩碎了。小贩都卖力地吆喝自己的东西,买首饰的,买海报的,买打折服装的,还有买自己的。这条街上,鱼龙混杂,但是目的都差不多,有的是为了吃饭,有的是为了混口饭吃。
我就在人群中被来回的挤着,好像要是把我挤扁了,他们就能把我放在地面当影子用。我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不经意间发现一小片空地,中间坐着一位老者,面前摆着几本破旧的书,还有一个罗盘。看见我,故作惊恐状,连忙向我招手。
“小伙子,老夫看你印堂发黑,不出一个月,你便有血光之灾啊!”
“可能吧。”
我刚想过去,听他扯一会,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拦住我的去路,手里拿着一个牌子,写着“聋哑人,希望得到您的帮助”,嘴里还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