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由父亲一手主导的鸟类盛宴是那缤纷世界的最后爆发,是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的最后一场连续射击,也是父亲这个不可救药的即兴创作者,这位异想天开的剑客在荒芜、空虚的冬季里进行的最后一场壕沟战。直到今天我才终于了解到,他是一位多么孤独的英雄。是他——而不是别人——单枪匹马地向那麻痹我们城市的无边无际的空虚乏味宣战。孤立无援,甚至得不到家人的认可,这个古怪无比的男人捍卫了失落的诗意。他是一个奇迹般的磨坊,空洞岁月的米糠流泻到他的漏斗里,在齿轮之间五彩缤纷地绽放,散发出东方香料的芬芳。然而,早已习惯了这位形上学魔术师的天才戏法,我们却无法了解到他这些独树一格的魔术的真正价值——虽然正是它把我们从昏昏欲睡的空洞日子中拯救了出来。阿德拉干下了那桩愚鲁野蛮的破坏,却并没有遭到任何指责。相反,我们感到了一种低俗可耻的快感,很高兴她给这过度繁荣的鸟类王国画下了句点。我们已经好好地享用了这整个事件,现在则狡猾地逃开,不想为它负责。也许在我们的背叛中有一种对阿德拉胜利的秘密赞许?也许我们模糊地以为她在执行什么来自上天的任务和使命?被所有人背叛,父亲毫无抵抗地从他不久前还充满荣光的位置退场。他不动干戈,就把他伟大的领土拱手让人。他成了一个自愿的流放者,撤离到玄关尽头的空房间,让自己被孤独包围。
我们于是忘了他的存在。
被子一整天都不曾整理,床上堆满了在梦魇压迫下变得皱皱巴巴、卷成一团的床单和被子,像是一艘深沉的船,准备离港航向潮湿、复杂的迷宫,有如黑暗的没有星光的威尼斯。
如果要我抛开对造物主的尊敬,对祂的创造物展开一番批评的话,我会大声说:少一点内容,多一点形式!啊,如果这世界能少一点内容,它会变得多么轻松啊。在计划的时候野心不要太大,不要自命不凡——各位造物主们——这样世界就会变得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