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厨房总飘着白汽,母亲站在灶台前搅粥,木勺碰着砂锅,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米粒在沸水里慢慢舒展,从生硬的白变成软糯的乳白,像极了日子在时光里慢慢熬开的模样。
我曾嫌这样的早晨太慢。总觉得生活该是烈火烹油的热闹,该有说走就走的潇洒,直到那年独自在外租房,才懂慢下来的滋味。加班晚归时,泡一碗速食面,叉子戳开面饼的瞬间,忽然想念母亲的粥——要先把米泡上两小时,用砂锅小火煨着,时不时搅两下防粘底,等米粒熬出米油,再撒把青菜碎,连汤带水喝下去,浑身都暖透。
楼下的李叔开了家修鞋铺,铺子门口摆着张藤椅,总有人坐在那里晒太阳、扯闲篇。有回我去修鞋,见他正给一双旧皮鞋上油,动作慢得像在绣花。“急什么?”他抬头笑,“鞋要慢慢擦才亮,日子要慢慢过才香。”那天午后,阳光落在他的老花镜上,鞋油的味道混着隔壁花店飘来的玫瑰香,竟让人忘了催。
生活确实像锅粥,有人喜欢大火煮开的痛快,有人偏爱小火慢煨的绵长。曾为赶项目连熬三个通宵,以为把日子踩在脚下就能跑赢时间,却在看到镜子里的黑眼圈时忽然愣住——我们总在追着生活跑,却忘了停下来尝尝它本来的味道。
如今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熬粥。看米粒在水里翻滚,看白汽漫过玻璃窗,看阳光透过水汽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原来那些被我们嫌慢的时刻,藏着最扎实的安稳:是晾在阳台的衬衫被风吹得晃,是傍晚归家时楼道里飘来的饭菜香,是睡前翻书时,书页里掉出的半片干枯的银杏叶。
粥熬好了,盛在粗瓷碗里,米油浮在表面,闪着温润的光。吹开热气喝一口,软糯的米粒滑过喉咙,连带着日子的甜,一起落进心里。这才明白,生活从不是要跑多快,而是要慢慢熬,熬出米香,熬出回甘,熬到每个寻常的瞬间,都变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