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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钟,天不太热了,我去拔透骨草。
西斜的太阳,虽然明亮,但是以失去了炎夏的淫威。小东风凉爽地吹着,很惬意。炙烤着人们的夏天终于过去,来到秋天里秋风凉宜人的季节。
老伴不让我去,她说:“你刚好点儿,可别作业去了。”
我是趁她出去,偷着出来的。因为她的脚已经痛有一个多月了,怎么治疗也不好,严重时,一步也不能走。到医院检查,拍了片,有的医生说踝骨损伤,再严重就得手术;有的医生说是伤筋了,但是都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修养。老伴天天烤电,贴膏药,洗脚。
一天看到老伴洗脚,我忽然想到,泡上透骨草洗脚,一定管用。透骨草,透骨草,是舒经透骨的,我便决定去郊外去拔。
我以前拔过,在城西北郊外长有透骨草,离家远点儿,可是如果真管用,远点儿,我累点儿也值得。
天气很凉爽,很适合走路,暗想,老天也很照顾我。向西走了三个街口,向北走。向北的街道是步步顶坡,走了一会儿,觉得腿有点儿酸,好在,再有一个多街口,就到地方了。越往北走,人、车越少,油漆路越显宽阔。
到了我要到的地方,发现建起了长长的一栋房屋,莫非我要拔透骨草的地方建起了房子?不可能啊,那是一片比地面要低十多米的凹地,不可能盖房子。我又向北找,终于找到了那片凹地,四四方方,四周是高坝,可是里面的草又矮又稀,却不像原来的凹地。原来那可是杂草葳蕤,有大腿深,人在里面走,得用手拨开草往前走。原来靠西面有三间房,房前还种着豆角、茄子等各种菜蔬,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我要进去看看,可是边上却架起了铁丝网,进不去。我便沿着铁丝网向西走,到了几间空房子边,架铁丝网的立杆与房墙之间有空隙,人可以进去。里面的蒿草一尺多高,稀稀拉拉,连地皮都盖不严。一道低凹的河道草长得倒很高,完全被洪水冲倒了,平平地铺在地上,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厚厚的地毯。我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寻找着,却一棵也不见。原来很密,这怎么一颗也没有了呢?河道被厚厚的草盖着,我怕有坑有坎一脚踩空再摔着,便找 一根木棍当拄棍拄着,走着才放心些。
比足球场还大的一片凹地,我寻了个遍,只找到一颗看像线一样细的透骨草,透骨草碎碎的叶子,开着鲜艳的紫红色的花,很好找,老远就能看到它那显眼的花。可是怎么找也没有,远处看,近处寻,不见那鲜艳的紫红色的花,它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本想拔很多透骨草,回去给老伴一个惊喜,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先给我个惊吓。
看来是找不到透骨草了,我已经从南边找到了北边,凹地的东面就是公路,我何不从这爬上堤坝,省得返回走那缠腿拌脚的蒿草地。可是堤坝的斜坡很陡,有十多米高,不好爬。我向两边看了看,有一处卸了一车垃圾,砖头瓦块撒满斜坡,脚蹬着碎砖破瓦可以往上爬。我便脚蹬着砖瓦,手拽着上面的草,费力往上爬。可是碎砖破瓦并不靠实,一踩就跑了,好在我一支手还拄着木棍,才没摔倒。暗想,这要是摔坏了,老伴和儿女们不得埋怨死。好在平安无事地爬了上去,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可是高兴得太早了,爬上去一看,一道铁丝网横在面前,原来这凹地四周都架起了铁丝网。这可怎么办?再原路返回,还得下坡,走蒿草地,太费力了。还是沿着铁丝网走,找找看有没有能出去的地方。我便沿着铁丝网走,忽然发现一处有人钻过,因为那下面的铁丝网和最上边的一根铁蒺藜之间有二尺来宽的空隙,能钻过人去。我压了压铁丝网,看看那个空隙,就我这老胳膊老腿笨手笨脚的怕钻不过去,如果让铁蒺藜再剐破衣服剐破肉就得不偿失了。我只得再往前走,上了一道坡,往前一看;喜出望外,原来这道铁丝网是围不北面的杏树林的,凹地的堤坝并没围铁丝网,前面就是明晃晃的公路,我已经来到了路边。还好 没钻过铁丝网去,如果钻过去,还得钻出来,没钻还算对了。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走上平坦的公路,心才踏实了。本想非常简单地拔透骨草,没想到会历经这么多风险,赶上一部惊险的电视剧了。这一阵儿折腾得我腰酸腿痛,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找一台阶坐下歇歇。
澄澈湛蓝的天空辽阔而深远,朵朵白云洁净得纤尘不染,望望返回的路,向南走三个街口,再向东走三个街口,足足有三四里路,不觉胆怵,今天走的路太多了,而且又是走蒿草地又是爬坡,两腿没一点儿力气了。
忽然发现有一条从这里直插东南的小路,他与灌渠平行,这条灌渠横穿城区的北郊。如果走这条小路,正好是一条斜边,要比原路那两条直角边要近。可是不知这条小路能不能通过去?它既然是沿着灌渠边,灌渠能通过去,它也能通过去。歇了一会儿,我便决定沿这条小路走。
这是很少有人走的一条小路,茂盛的蒿草有大腿深,小路隐隐绰绰的。走上这条小路我也担心,别走走被堵住通不过去。好在还一直能走下去。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道直插云天的铁丝网墙挡在前面,而且一头直抵灌渠。那是热电厂的防尘墙,小路是不是堵死了,那可就走不过去了。走不过去就下到灌渠走过去,我看了看灌渠,它的斜坡很陡,有十多米深,是水泥浇筑,很光滑,不好下,而且,虽然灌渠没水,但是渠底是很厚的淤泥,根本不能走。真要堵死了,只能返回去。我已经走出有一里多路了,再返回去,还能走得动吗?不禁想,我真是弄巧成拙,作茧自缚。
我忐忑恐惧地走到防尘墙与灌渠的接头处,一看,防尘墙离灌渠边还有一米,人能走过去,这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无比惊喜。我扶着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前面就是热电厂的院墙了,离灌渠比较远,还有车道,我便顺利地走到城北的街道。
到家还有两个街口,不远了,我心里充满了欣喜。想想刚刚经历的风险;爬陡坡,钻铁丝网,走捷径差点儿被堵住……忽然想到和我的人生之路何曾相似啊!
我读书时,那用当今的流行语就是学霸。在当时三个县联办一所中学的年代,我的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
记得初中时,有道几何题,全班同学都做不出来,去问数学老师,数学老师看了看题,笑着说:“我也不会做,我们一起研究研究吧。”说研究吧,连老师都不会做的题,哪还有学生研究的份。
可是,我读书时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越不会的题越想钻研出来。所以,别的同学早已把那题扔在一边去了,我却深深铭刻在脑子里,一有时间就想那道题。到后来想到什么程度,吃饭时看着圆圆的饭碗却是平行四边形(那是一道平行四边形证明题),睡觉时看着长方形的窗格也成了平行四边形……一想一个多星期,一天晚上睡觉后,我看着窗格又成了平行四边形,左画一道辅助线,右画一道辅助线,忽然,眼前一亮:按着画出的一道辅助线去证明,竟能证明出来!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能证明出来吗?再证明证明,确实能证明出来。难道这么难的一道题,就这么简单地想出来了?我再细想,确实证明出来了。我当时高兴得真想爬起来去问问数学老师,看我证明得对不对?可黑更半夜的,怎能去问呢?我只好强压抑心中的兴奋,睡觉了。
第二天早自习,我便去问数学老师,把自己证明的方法说给了老师。数学老师看着我笑了,说:“我知道你能证明出来嘛!”原来数学老师会这道题,只是为了鼓励同学们的钻研精神,才特意留了个悬念。可其他同学没一个钻研的,只有我钻研出来了。
上数学课时,数学老师说:“我们都不会做的那道题,某某某同学做出来了。现在让他给大家讲讲是怎样证明的。”同学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我不好意思地走上讲台,给大家证明了那道题。证明完了,数学老师说:“大家该知道某某某同学学习为什么这样好了吧?那就是有敢钻研的不服输精神,有了这种精神,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按我的成绩一准能考上大学,可是没想到高考时,我病了,而且是神经官能症,是不能用脑子的病。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本来是大学的苗子,却与大学无缘了。
这与我拔透骨草何曾相似啊!我抱着一定能拔回一大捆透骨草的信心而来,没想到一棵没拔到,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能考学,只能回家种地。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摔八瓣地受苦受累。我家庭成分是富农,在生产队里只能干最賍最累的活,挣最低的工分,还受歧视看白眼。这和在凹地趟蒿草,爬陡坡,钻铁丝网又多相像啊。
而我往回返,寻近路找捷径,差点被堵死又和我种地时的异想天开一模一样。
我当时不甘心和老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干一辈子,我寒窗十二年苦,就全没用了?我想到了高玉宝、高尔基……高玉宝只上了一个月的学,写文章时不会写的字还用画图来代替呢,却写出了名扬中外的著作《高玉宝》;高尔基只读了两年书,却成了举世瞩目的大文豪。我比他们读的书多,虽然没有他们的天赋,不是说勤能补拙吗?我为什么就不能试试走文学之路呢?于是,我便利用干活的休息时间读书,晚上写日记,虽然我和农民一样,每天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我却再也不无所事事,而是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不禁想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上大学的路被堵死了,却为我打开文学创作之路。当然,我也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一条平坦之路,一定也是一条荆棘遍地困难重重的坎坷之路,可人生之路,哪有平坦的呢?
好景不长,一九六六年来了运动,我那日记被诬陷为变天账,说我要复辟变天,天天晚上受批判,那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不和我抄近路差点儿过不去如出一辙吗?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九七八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地,公社举行招聘民办教师考试竟让我参加,我都有点不相信,我一阶级敌人怎么能参加招聘民办教师考试呢?可这是大队党支部决定,说是拨乱反正,落实政策。我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被聘用为民办教师,从此,走上了教育之路。
这不和我走过防尘墙到了宽阔平坦的公路一样吗?
我就奇怪了,怎么这一路的历程和我的人生之路如此相似呢?莫非是上天特意的安排,让我再体验一遍人生之路的艰辛,告诫我:顺利时不要得意,还有困难在等着你;遇到困难时也不要气馁,只要坚定信念,坚持努力,就会客服困难取得胜利。生活就是苦辣酸甜都得尝,成败得失都得经历,这就是人生,这就是丰富多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