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玲玲是我的大学校友,上大学之前我们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即使在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学院,我们两个专业也很少有一起上的课。有一次放假,我们买的票正好是同一个车次,聊了一路,还互相留了手机号。
那时候没有微信,也看不了朋友圈,我再次看到左玲玲的消息,是在学院的公告栏上。公告栏的一张不起眼的纸上公示了学院那一年的补助对象,上面有左玲玲的名字,后面还有一栏描述写着“父亲伤残”。晚上跟宿舍里的女生们八卦,我上铺的百事通说:“嗨,什么伤残,我看团委录的资料里,她爸就断了两根手指,为了领补助硬凑的。”
我不知道断手指算几级伤残,但是再碰到左玲玲的时候,还是想起了断指。那是一个学校附近的面馆,我们错过食堂开饭的时间会去这里吃一顿。我招呼四处张望的左玲玲坐到我旁边的空座上,想用八卦开启聊天。
--“你听说了吗?学院团委的姜老师离婚了,怪不得谁去他办公室都挨骂。”
—“有时候离婚是更好的生活状态,我爸妈以前总吵架的时候,我就希望他俩赶紧离婚。后来他俩真的离了,我妈又受不了厂里人指指点点,结果现在又复婚了。”
我惊讶地忘记挑起面条,剩下的半碗面条在汤里泡了一会儿,似乎比之前还多。面馆里嘈杂的人声掩盖了我的尴尬,却没有化解我的疑惑。交情不算深的我们俩,已经到谈这种话的时候了吗?
左玲玲把打包好的饭拎起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先走了。我又扒拉几口,结账的时候发现左玲玲好像忘记结账了。我多掏了十几块,买了一段足够回味的故事。
给宿舍的百事通买了一袋水果,我如愿听到了故事的另外半段。左玲玲的父亲原来在厂里当个中层领导,后来不知道怎么染上了赌博的习惯,愈演愈烈之后,婚也离了,职务也丢了。为了让自己痛改前非,他跑去肉铺用斧子剁掉自己两根手指。
毕业季的时候,我在校园里频繁碰到左玲玲,每次的话题都围绕要不要回家乡找工作。那时候有几个北京的公司待遇都不错,我暗自觉得左玲玲会选这种离家远的地方。
在北京碰壁一圈之后,我在家乡商场又碰到了这个老同学,原来她选了这边待遇平平的工作。我为她为什么不去外地试试,她抿了抿嘴说:“为了照顾照顾我妈,她容易受欺负。”我看着她手里拎着的老年男士鞋,认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