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父亲从不生病。
可能是那个时候家里穷,父亲又忙着在土地里给一大家子刨吃的,没有钱也没有时间生病?反正,从前的父亲精廋也精干,虽然饿得头昏脑胀,但极是难得生病。
只听得母亲说过父亲四十多岁时,喉咙痛,大概是喉炎之类,当时农村里的医生说可能要发展成“喉癌”之类的“医不好的病”,父亲大概“活不过五十五岁”。但父亲今年快八十岁了,说话同样声如洪钟,也许“喉癌”随着父亲说话的气流挥发掉了?!
印象最深也令我最为愧疚的一件事情是:我结婚的第二年,家里的稻田要翻耕了栽秧,可是我是犁不来田的,当时是几家人共养一头牛,轮转着用,都急着抢季节种田,谁也不会相让的。父亲的脚碰巧在下地时被碎玻璃划得血肉模糊,又正是“乡村四月闲人少”的时候,请不到别的人帮忙,正急得抓耳挠腮,父亲把家里的破旧棉絮撕了,厚厚地捆绑住受伤的脚,毅然扛犁驾牛下田去了!
浑浊的田里荡漾起一缕缕红色的血丝,父亲咬牙切齿地在田里一步步挪动,直到后来水里再没有红色……一爿田耕完,父亲苍白的脸上尽是密密的汗珠,褪去泥污的破布,父亲的脚底已然是赤白瘪缩,但父亲居然说:“这狗日的田头的泥巴比药还好哩!不声不响就不痛不流血了咦!”
那年父亲五十三岁,比今天的我大五岁。但我想我就是再年轻再多的五岁,都不及当年的父亲的豪气干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