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边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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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湾在酒泉往北十几公里处,它的东边是酒泉的怀茂乡,西边是嘉峪关的新城乡,北边连着巴丹吉林沙漠。

       怀茂乡地下水丰沛,低洼的地方,地下水溢出来,形成不少湖泊。在没风的日子里,湖水很安静,蓝汪汪的,沁人眼目。在每个湖泊的周围基本都长满了苇草,倒映在水中。有时候成群结队的野鸭从湖面上滑过,或者扑扑腾腾地飞起来,能让人收获意外的惊喜。

       湖泊里还有不少鲤鱼,偶尔会冒个泡,把头伸出水面,嘴一张一翕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听到一丝响动,打一个激灵,就消失不见了,只在水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波痕。

       新城乡更是了不起,有一个面积达到三千公顷的草湖。我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太好了,因为一到草湖,首先看到的是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苇草。一年一年干黄的苇草没有被除去,和新生的苇草杂长簇拥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旷远蛮荒的景象。这正是令人最喜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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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当我再一次去草湖的时候,发现入口处增加了一个水泥大门,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嘉峪关草湖国家湿地公园。

       我不由地心里一沉,坏了,看来要被开发了。

       和门口值班的人聊了几句,他的言语间流露出了自豪,说政府投资,要在草湖周围种几亿元的树。

       这是自然湿地,人为的参与往往会破坏它的平衡,而事实的情况是,不知道为什么,草湖的水比以前少多了。

       进了门,还发现有人挖了沟渠卖螃蟹。最刺激到我的,是我发现不远处一个滩上有人拉响了割草机,一路轰鸣地割苇草。那些苇草并不长,但长得很密实,毛茸茸白花花的头穗挤在一起,在风中摇晃,在阳光下闪烁,很精神。

      这些苇草被一绺一绺地割倒了,我忽然感觉像是一位少女被一绺一绺地剃去了秀发。

       这一幕让我产生了新的担心,边湾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呢。

       边湾是我十多年前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地方。那时候一到周末,很喜欢骑了自行车,在乡间的小路上转悠。有一次越走越远,就走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

       之所以一直要沿着这条不怎么好走的路走下去,是因为路的两旁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沙枣树,一棵串着一棵,形成一堵树墙。当时沙枣正在开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我很喜欢走在路上的感觉,而这又是一条更加奇特的路径,所以在心里就放不下了,一直往前走,直到靠右手碰见一条小岔路,我就顺势骑了进去。

       这条分出去的小路快要被芨芨草挤没了,草穗子一下一下地刷在脸上,我基本是眯着眼睛,缩着头颈,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出了这个草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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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目一阵明爽,在我的眼前闪现出了一片湖泊,倒映着天光云影,在那里闪烁。

       从此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我以为,在荒野之地,更能体味出独处的妙处。当你独自坐在草堆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湖面,时间在你的额头发际缓慢地移动,内心便会收获一份祥和,一份宁静。

       王维有一首诗,叫《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我感觉我很能理解诗人的这种心情,有些生活中的意趣,可能只有自己个才能领会得到。

       在我独自在湖边转悠的那些年里,基本没有碰见有别人来。湖面上经常凫着白鸥和野鸭,不怎么躲避人。

       在刚刚过去的国庆节的国庆节,我和家人驾车去了河东陇南那边的好多县份,从临洮、岷县、漳县、宕昌,到礼县、天水秦安,再到庄浪、会宁,在大约一周的时间里,走了将近三千公里的路程,领略了不少的秋色。但不知为什么,我一直牵挂着边湾这块小地方。随着气温的下降,我就特别担心,湖面周围杨树杏树的黄叶是不是快要落光了,一丛一丛的芨芨草是不是被人已经割走了,地埂子上已经发黄的杂草,是不是已经被人烧了野火?

       如果这些都没有了,也就意味着边湾已经过完了自己的秋天。

       我觉得在酒泉,秋天的色彩比春天的色彩更加艳丽,更加丰富,但同时,秋天的时光比春天更容易消逝,有时候一个晚上,或者一场大风,秋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在这一次出游远足的路上,我一直牵挂着边湾的秋天。这并不是什么矫情,而是在我的心里,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地方,是一处可以贴近心灵的憩所,更是抚慰和安放灵魂的所在。

       一到酒泉,发现气温已经急剧下降,我就不顾一路的劳顿,骑上车子,来到边湾。

       芨芨草还在,杏树叶已经变黄,特别是当年知青开发的那一大片土地,因为盐碱过大,现在早已撂荒,一地荒草在夕阳下呈现出金黄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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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平静。湖中心的那个小岛已经完全被苇草占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不过和去年不一样的是,湖边那个孤鹜的沙枣树上,多了一个喜鹊窝。

       在回来的路上,碰见有父子两人在田间劳作,就停下车子,和他们聊了一阵。原来这块地去年种洋葱,洋葱收了,地膜没有揭去,今年开春在膜下点了甜萝卜,却因为种子的问题,只长出了一部分,就又补种了油葵,长势也不好。但父子两人并没有因此而懊恼,他们对庄稼的好坏,总是抱着一种达观的态度。

       说话间,起风了。油葵干黄的叶子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老人家忽然闭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我也趁此给他抓拍了一张照片。

       这也是王维所谓“偶然逢林叟,谈笑无还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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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就要结束了。不过还好,冬天马上就要来临了。如果有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雪,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祥和美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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