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秋天泛黄的梧桐叶落在路上,草从中,树底下,被风吹得到处乱跑,最后被人扫起收入麻袋。
好似从秋初开始,过完整整一个冬天,梧桐树叶还在不断落下,那是它们的宿命,如此反复,又像是一场大而漫长的迁徙……
可在那个暮春的早上,就在常常走的那条路上,有一片小小的嫩绿嫩绿的梧桐叶,从树上落了下来。它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也许就是刚刚不久。它躺在了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巨大的身影从它身边走过。
大多数人只顾着赶路,谁也没有注视到它,只有一个小女孩。她注意到了它,将它捡起来,像捡到宝贝一样,拿在手里很新奇地看了又看。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梧桐叶幼小稚嫩的样子。她用手摸摸叶子的两面,说道:真柔软,幸好没有踩到它。
看上去,只有小手指般长的叶子,叶脉清晰可见,叶面有一层薄薄的绒毛般,摸上去,柔软细腻。明明很稚嫩的样子,还没等到秋天,它就从树枝上落了下来。梧桐树上枝繁叶茂,谁也不知道少了一片叶子。
这片叶子,也许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它急于早早离家;也许是它调皮,不小心跌落下来;也许是它与周围的叶子发生了争执,负气出走,也许只因一场大风将它稚嫩弱小的身体刮了下来……
想了很多个也许,也终究无法弄明白这期中的缘由。叶子和人一样,有些并未走完生命的全程,就脱离了生命的正常轨道。
它与人又不一样,它的离开,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它与小女孩,冥冥中注定了一场相遇。她拿着它的叶柄将它带到校园。它的人生从高高的树上落下来,本以为随风而动,本以为与泥土为伴,本以为最后化做春泥,没想到又进入了另一个书香气的世界。
它在她的书桌桌洞里静静地躺着,听着老师的讲课声,听着孩子们的喧嚣打闹声,听着上下课的铃声,听着……当放学后,夜晚来临时,一切又陷入了一场寂静。
当周围变得静下来时,它或许又怀念它的伙伴们,那些还在树上生长的兄弟姐妹们,它们还好吗?它想念被风吹拂时身体的舒适,被雨滋润着的饱满,被阳光照射的温暖,它想念大家簇拥一起时的美好,甚至你推我挤的争吵,可一切都回不去了。“别了,我的伙伴们。”它在心里默默与它们道别。
几天后,没有阳光雨露的滋养,它身上的水分越来越少,身体逐渐干枯。它的皮肤也会由嫩绿慢慢变成焦黄,由柔软变得粗糙,由韧性变得易碎。原以为它会被无情的冷落,原以为它终会被不经意的扔掉,最后被当成垃圾扫进袋子里,丢了出去,最终不知处向。
没想到,小女孩将它从桌洞拿起来,放入到书本里。从此,它又变成了与书、文字为伴的书签。
它为自己新的身份雀跃不已,被书香和文字包裹的身体瞬间变得有活力了。它细数着每一个文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轻易错过。它闻着它们淡淡的书墨香气,沉浸其中。它随着女孩翻阅的变化而跳跃在不同的纸张里,跟各种不同的文字打交道……
在文字的世界里,它幼小的心灵得以抚慰。命运如此安排,也挺好。能让内心平静安宁的地方,这便是心之归宿。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人生体验呢……它感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