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七零后,从幼儿园开始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那时候还没有“留守儿童”这一说,如果有,我想说,我可能是祖国的第一代“留守儿童”。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有多苦,自不必说。其实我还算好的,毕竟我有父母,只是他们很少回来而已,平时我还有爷爷奶奶爱护着,而荷香却是连这些都没有的。
荷香姓林,是我的小学同学兼同桌,他们家是我们村的外来户,她爷爷奶奶是从安徽老家逃荒来的我们村,后来干脆定居了下来。荷香总是喜欢和我谈她的爸爸妈妈,她的爸爸有多能干,木匠手艺有多好,她的妈妈会做很多漂亮衣服,会织多少种毛衣。荷香的妈妈会做衣服我是知道的,我们村村头的那个小缝纫店就是她妈妈开的,村里人的衣服都在她那里做。至于她爸爸,我没有什么印象,听我爷爷奶奶说,她爸爸在她五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荷香所说的关于她爸爸的事情,现在想来应该都是她妈妈说给她听的。
在农村,一个失去丈夫庇护的女人独自带大女儿,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其中的心酸苦楚可想而知。而荷香的妈妈还偏偏长的特别漂亮。这个漂亮女人每天都和人吵架,每天都像泼妇一样骂人,边骂边哭,哭完了再骂,直到有一天荷香的爷爷奶奶把荷香和她妈妈赶出了家门。村里一时流言四起,说荷香的妈妈不正经,和谁谁谁怎样怎样,很多很多难听的话。
那时候的我们还是一帮不懂事的孩子,大人说什么我们就跟着学什么,渐渐的荷香在学校经常被欺负被骂脏话,同学们都有点疏远她。我和她虽然还是同桌,但只是同坐而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了。她再没说过她家里的事,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
直到有一天,荷香和一个欺负她的男生打过一架之后,她妈妈来到了学校。我永远记得,那天是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我们的班主任,那个和蔼可亲的胖胖的女老师,陪着荷香的妈妈掉了一节课的眼泪,两个女人边说边哭,看傻了我们这一帮不知愁滋味的毛孩子。
夏天过去,秋天来了,开学的时候不见了荷香的身影,班主任说她转学了,她妈妈嫁到镇上,荷香跟着一起走了。班主任那天说了很多,说有些事情我们长大了就会明白了,荷香的妈妈不是坏女人,她其实生活的很苦很累很不容易,我们骂她是不对的,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最后发动我们给荷香写信,向她道歉,鼓励她好好生活,好好学习。我们班的小画家特地画了一幅荷花图,其中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隐身在碧绿的荷叶间,随风轻轻摆动,仿佛能闻到满池的荷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