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自喜的文字,现在看起来不是又嫩又浅吗?哪一篇里,没有废话呢?或者说,是全篇的废话!
总犯爱议论的毛病,议论恰恰导致了肤浅。该戛然而止时,为何还喋喋不休?你的饶舌反而阻碍人家的联想或想象,恰如蛇足!
你的议论破坏了空灵,影响了蕴藉,妨碍了读者自己体会那言外的不尽之意,或者他自己心目中因文而起的境地。
无能的作者和弱智的编辑总是低估读者的阅读能力,他们不知道网络发达的今天,人们的阅读能力真的不低,搭眼一看就知深浅。
静夜回想,愧对读者。自己出的那本所谓的集子,该污了多少人的眼睛?
日日的求索中,真的提高了吗?所有的思索和行动,难道都是空空道人的自语吗?同道同行的朋友,少了慨切的探讨。衙门老爷的嘴脸,早已阻断了文道向上的企图。阶层已分,人事早定,谁还能有少年登科和民间求才的梦想呢?
天朝当国六十多年,自己培养的大家大才究竟有几?从没有听说过,朝廷派人到乡间寻求遗才,被举荐破格任用的少年才俊听起来如远山空谷里的梦呓。这也难怪,我的大伯今年九十三岁,他说四十年来,乡书记和乡长再也没有到村子里来过,而四十年前,县委书记和他一起赶牛车去孟县拉草,而县长经常出现在割麦的队伍里,戴着麦秸帽的脸被晒得通红,甚至起皮。世移时异,如今早不是原来的天道,而我还固执着当初的真理。
偶有灵感,草成七字四句,觉得那也许是唐诗的流韵呢!对边塞的神往,就试着勾勒,觉着开了新境。无知无畏,自高自大,感到摸着了那大诗人的脉动,感知了他观察体味剪裁的功夫,勃勃欲与李白比,铮铮欲超刘禹锡,觉得自己离登顶不远了。待到秋霜临窗,月明入怀,摊开唐人杰作,细细品味之间,才感到羞愧难当,想狠狠抽自己几下了。风神呢,淡远呢,高古呢,用常得奇呢,奇思妙想呢,自己那几个文字组合简直狗屁不是。气温急降,汗湿秋衣,恨不得向天下人检讨,让整个国家声讨斗争这个不知天高的轻狂之徒。
真的该做一茎秋天的谷穗,向低向下。真的该做一株驿亭的梅花,默然春秋。磨心磨骨的过程,自有自己去慢慢体会。日出东海,雁过长空,这谙熟的风景不能是桎梏,应该有不停息的破坏和创造。
文道早已成羊肠,荒芜都是当年路。拨开荆榛,寻我该有的路径,那上面有当年强者的足迹,据此可遥想他们的风范。走过他们去,再艰难也不会停止必须的跋涉。
执着的行进不会改变,轻狂和肤浅必须抛弃,浮躁和自赏立刻丢掉。
挚友若有心,请用鞭子抽我,用铁锥刺我,我决不能堕落而深陷泥沼。
高蹈如鸿飞天际,发唱如河出壶口,我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