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小伟打电话让我下楼,他在楼下等我,我让他上家来,他说不上去了,没什么事儿,好久不见,见个面,聊会儿天儿,他就走了。
穿衣服下楼,出小区北门儿,北门儿外面是一条东西马路,小伟每次都是把车停在马路边,有时停马路北边儿,有时是南边儿,他走的时候东西两个方向都可以。
冬天,天黑的早,门前的这条马路又不是主干道,路灯昏黄,马路两边儿全是车。我站在小区院子门前瞅了会儿,发现往西二十几米路北对面小区的南门口儿旁边停着一辆车,车屁股后面有个男人打电话。感觉那人的高矮胖瘦跟小伟差不多,朝他走过去。
是的,我的视力不太好,尤其到晚上,看东西不是很清楚。
上小学的时候,我的视力就有问题了。估计是晚上偷看小说把眼睛弄坏了。到了初中,坐在教室三四排的位置已经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字了。我爸带我到医院验过光,强行给我配了副眼镜。
那时候,近视眼的孩子很少,戴眼镜是要被人耻笑的,什么四眼儿啊,眼镜蛇啊,我可受不了这个,宁肯看不清,也不愿意戴——在家里老老实实戴着,到学校就揣口袋儿了。
这样做的结果是镜片的度数越来越高,我又不愿意换眼镜,那副眼镜跟我一直混到高三毕业——我的青春岁月不仅茫然,而且是模模糊糊的。
因为眼睛不好闹过笑话,最可笑的一次是某天晚上在万寿路马路旁边的人行道上闲逛,我竟然骑上了一个电线杆的斜拉钢索,众目睽睽之下,我跨着那条钢索勇往直前,直到我骑到钢索上走不动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周围的群众都乐坏了。
我朝那个打电话的男人走过去,走的越近越坚信他就是小伟,鼻子上架着眼镜儿还有半秃的亮光光的脑门子,不是他是谁?
他正聚精会神地哼哼哈哈地打电话,我没跟他打招呼,只把他的背拍了一下。他回过身眯着眼看着我,紧接着伸手与我握手,头偏离电话小声对我说电话。
我傻了,这人不是小伟。借着粗大法国梧桐上面的路灯,我看清楚了,他跟小伟很像,但不是小伟。我俩的手还握在一起,我那个尴尬啊,有这种经历的人才懂。
我要想办法摆脱这个人。我往马路对面看,那边树下黑影里有个人不停地往我们小区门口望。我把手从那个男人的手里抽离,指着对面那个人影,对他说,你先打电话,我过去说个话。那个男人连连点头说,兄弟你先忙。
我过马路朝树影下的人走过去,走近看,那人正是小伟,我喊了一声,把他惊了一下,他扶了扶眼镜说,我一直往那边瞅呢,你怎么从对面过来了?我说,你个瞎眼子,瞅也瞅不清——对面是我朋友,跟人家打了个招呼。
正说着,马路对面那位打完电话,转着圈儿找人。我朝对面儿大喊,兄弟,你先忙吧,我跟同学说会儿话。
对面的男人也对我喊道,好的好的,改天请你吃饭。
(20200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