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容斋之七:厕上衔刀,郭璞为什么必死?

郭璞葬地

在《容斋随笔》中有一篇《郭璞葬地》蛮有趣,原文摘录如下:

《世说》:“郭景纯过江,居于暨阳。墓去水不盈百步,时人以为近水,景纯曰:‘将当为陆。’今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此说盖以郭为先知也。世传《锦囊葬经》为郭所著,行山卜宅兆者印为元龟。然郭能知水之为陆,独不能卜吉以免其非命乎?厕上衔刀之见浅矣。

翻译下:

在《世说新语》中曾有记载:“郭璞南渡后,住在暨阳。他为自己选了块墓地。这块地离江边不足百步。当时的人都觉得这块地离水太近,有被淹掉的风险。当郭璞说,这块地不久就会变成陆地的。后来泥沙上涨,墓地周围数十里都成了良田。”

从这个故事看,郭璞有很强的预知能力。流传甚广的《锦囊葬经》就是郭璞所著,风水相师都把此书奉为经典。然而郭璞能预料到江水会变成陆地,就不能占卜一个好卦避开杀身之祸吗?在厕所里赤身披发,衔刀祭酒以此来求免死,未免有失浅薄。

厕上衔刀

这段记载有一处颇有意思,就是那个厕上衔刀。上厕所在嘴里衔把刀?这什么鬼?

这其实是个典故。主角,也就是上文这位神算郭璞了。

据说郭璞平素和桓彝关系很好。桓彝每次来做客,有时正好郭璞在内室,便直接进去找他。

于是郭璞对他说:“你来我这里,别的房间都可随意出入,但千万不要入厕中找我,不然,主客都有灾难。”

后来有一次桓彝醉中来找郭璞,正好郭璞在厕中,桓彝就悄悄地去偷看,见郭璞赤裸着身体,披散着头发,口衔宝剑正在设祭。郭璞一见桓彝大惊说:“我经常嘱咐你不要到这里来,你偏偏要来。不但害了我,你自己也难免其害。这也是天意,我怪谁呢?”

此后,郭璞终死于王敦之祸,桓彝也死于苏峻之乱。

话说,如果郭璞不是这么特意强调,哪有客人会跑去厕所找主人呢?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NO ZUO NO DIE呢?

杀我者山宗,郭璞之死

东晋永昌元年(322年),权臣王敦将要叛乱。忠于朝廷的温峤、庾亮让郭璞占卜,郭璞回答说不能判定。温峤、庾亮又让为他们占凶吉,郭璞说大吉。

郭璞走后,温峤和庾亮议论说:“郭璞说不明白,是他不敢明言,或许上天要夺王敦之魄。今天我们为国家办大事,郭璞说大吉,是说明举事必定会成功。”于是劝皇帝讨伐王敦。

在此之前,郭璞多次说过:“杀我的人是山宗。”结果果然有姓崇的人,怂恿王敦,让他召郭璞前来占卜,郭璞回答不会成功。

王敦怀疑他曾劝告过温峤、庾亮,又听他报的凶卦,便对他说:“你再为我占一卦,看我寿命长短。”郭璞回答:“根据刚才的卦,你若是起兵,不久就有大祸,若是住在武昌,寿长不可限量。”王敦大怒道:“你的寿命你知道吗?”郭璞说:“我就会死在今天中午。”王敦恼怒,把他抓起来,命人将其押到南冈处死。

游仙郭景纯

虽然郭璞被尊为风水鼻祖,但他可绝非普通相士那般简单。郭璞为正一道教徒,也就是张天师的徒孙。除家传易学外,他还承袭了道教的术数学,是两晋时代最著名的方术士,传说他擅长预卜先知和诸多奇异的方术。

此外,他好古文、奇字,精天文、历算、卜筮,长于赋文,尤以游仙诗名重当世。

钟嵘的《诗品》称其“始变永嘉平淡之体,故称中兴第一”

刘勰的《文心雕龙》也说:“景纯仙篇,挺拔而俊矣”。

郭璞花了18年的时间研究和注解《尔雅》,以当时通行的方言名称,解释了古老的动、植物名称,并为它注音、作图,使《尔雅》成为历代研究本草的重要参考书。而郭璞开创的动、植物图示分类法,也为唐代以后的所有大型本草著作所沿用。

还为《方言》、《山海经》、《穆天子传》、《葬经》等作注。

如此人物,简直堪称天才。

血谏

我们回头再来看洪迈的评价。洪迈认为郭璞既然精通命理,何必靠厕上衔刀等伎俩方术来禳灾呢?他觉得这样的举止失之浅薄。

但我们换个角度来看,在温峤找他占卜时他认为,不管占卜是否真的灵验,但在当时的情势下,他以方术大家的身份做出这样的判断,客观上坚定了朝廷平定王敦叛乱的决心。

另一方面,当王敦让他去占卜时,如何回答,他自己心中自然有数。他是怀着必死之心前去的。他也知道,王敦不会听自己的,但他还是去了。

你可以认为这是认命,但在我看来,他是为了阻止叛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从他与王敦的对话中明显可以看出,他是希望能够阻止王敦的叛乱。毕竟,当此之时,北方沦陷,衣冠南渡,如果东晋内部再起叛乱,受难的只能是老百姓,所以郭璞反对。只是,面对权欲熏心的王敦,这份赤忱,依然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郭璞绝非浅薄之人,在历史车轮面前,他也好,王敦也好,个人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螳臂当车。只是,郭璞坚守了内心的那份良善,可谓死得其所!

彩蛋:作法赚婢女

最后,彩蛋一枚,这位郭大先生,不仅才学渊博,还是位妙人。

《晋书·郭璞传》记载一则趣事。

郭璞南渡,途经庐江时,看中了庐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但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索要,所以就开始想法,,他就暗地作法,夜里在胡宅周围撒上赤小豆。

第二天早晨,胡孟康突然发现数千个红衣人包围了住宅,走近看,这些红衣人就消失了。如是往复,胡孟康觉得很蹊跷,就对郭璞说了此事。

郭璞听后,对胡孟康说:“这是让你家的那个婢女闹的,把她送到东南二十里外卖了吧。卖时别砍价,这样你家中的妖孽就除掉啦。”胡太守依从郭璞的意见,把婢女送至东南二十里外,郭璞指使家人到那里,以低廉的价格把婢女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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