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里对宇文化及的刻画,阴险、狡诈、陷害忠良,最终趁势而起屠杀昏君自立,一代枭雄,其实有时候,我更愿意相信隋唐一些,因为他有剧情的跌宕起伏,有英雄气长,当然,还有儿女情更长,历史是冷冰冰的而人,是有感情的,不为了考古去读历史是一件挺无聊的事情,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常常在思考我的期待,阅读,还是赞赏?其实都不是,只不过是,想留下我的看法,一个我认为尽可能还原真实的历史,以及,我所希望传承的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当然,这算是夸夸其谈了,假如有一天,我们的文化被消失了,我写的这些东西,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还是可以管中窥豹,我就很开心了(虽然,如果二十四史都被烧了,且不说我写的这些东西凭什么幸存,能不能被看到,都是两说,所以,写是乐趣,找理由是矫情)。
隋书对宇文化及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孩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仗着他有个做将军的爹,成天就知道骑马玩弹弓,我的第一想法是六个字“苦饥寒,逐金丸”,富贵人家的荒唐,从古至今都是这么的了无新意,当然,如果放到今天,保不齐有那个聪明人就会夸上一句“弓马娴熟”,虽然,在漫长的古代史里,穷人家的少年,可能连马尾巴都看不到,但是,古人至少没在正史里,如此堂而皇之,值得稍稍思考一下吧。不学无术的官二代通常都有充足的时间学习接人待物,我看着古人的礼节经常性的觉着头疼,所以,在西学东渐的那段时光,觉得我们的学说落后,似乎也是挺自然的一件事儿,就好比,我们今天,去捡起古人的思考,古人的道理,而不是那又臭又长的规矩,是更自然且应当的一件事儿一样。
回到正题,宇文化及很会经营关系,所以他很快就跟隋炀帝猩猩相惜臭味相投了,不管是灯下黑也好,谍报系统不够完善也好,隋炀帝还是太子时候的这个亲卫,因为贪渎财务多次被革职,但是,因为和太子关系好,革职算个鸟。从公元600年杨勇被废到公元604年杨坚重病无能为力,杨坚有四年的时间看清杨广,假如宇文化及有这么明显的把柄,那么杨坚的观察力,杨坚的考量就是有趣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在杨家和独孤家的博弈之中,杨坚只有杨勇和杨广两个选择,因为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政治资本,而且实际上,这两个选择,其实恐怕都很难延续隋的国祚,因为突厥,吐谷浑,高句丽,引起大规模灾荒的天灾(隋朝二十九年间,被灾凡二十二次。计旱灾九次;水灾五次;地震三次;风灾二次;蝗、疫、兼饥各一次),都跟谁是隋朝皇帝,没有绝对相关,而隋炀帝的军事能力,其实至少是,并不算差。
隋炀帝可能足够聪明,聪明的战胜了不聪明的大哥,骗过了聪明的父皇母后,成为的隋朝的皇帝,但他又不够聪明,他选择的心腹,最终把他送上了取经的大路。宇文化及呢,聪明不聪明取决于,一个人认为当走狗是一门高深的艺术,生存的手段,还是垃圾的不能再垃圾的行为,在我一定程度上理解王阳明之前,在我还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的时候,我认为我会非常想从各种各样的角度唾骂宇文化及,但当我开始理解王阳明,理解这个世界的无奈之后,我并不想唾骂宇文化及,因为他的行为是符合人性的,只不过,他不够聪明和强大,所以,成了十八路反王的靶子,死的如同一条狗。
隋炀帝是很难理解他在扬州的老班底为什么要反他的,其实我也不太理解,成熟的军事家作战需要章法,成熟的政治家做事需要理由,而我其实想不到宇文化及杀隋炀帝的好处在哪里,义军是不可能承认他行为的正义性的(你是正义,劳资辛辛苦苦造反为了啥),隋炀帝原来的手下他即将握在手上的力量本质上是不可能万众一心的(既得利益是一小部分人的,而为了这小部分人的既得利益,大部分人是要搭上性命的),当然,义军应该是很感谢他的,李密应该是比较感谢他的,隋炀帝在的时候,他的扬州老班底是有向心力的,隋朝毕竟是正统王朝,他们毕竟是隋炀帝最老的一批从龙之臣,李密想跟这样的一支队伍打,从装备,从训练,从补给,都没什么胜算,所以,隋炀帝仗着长江之险,一定程度上在坐山观虎斗,只可惜,他看错了宇文化及,所以他死了,于是江南变成了一盘散沙,变成了送到李密嘴边的肥肉;李渊应该是非常感谢他的,没有宇文化及弑杀杨广,他攻占隋都就跟宇文化及没什么太大区别,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他无法攻占隋都的话,他就没有逐鹿天下的资本,宇文化及真是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活雷锋,我们一定不要像他学习。
带头杀人的的水平尚且如此,撺掇他杀人的人,水平自然也有限,不过这段谋反过程还是挺有趣的,“义宁二年三月一日,德戡欲宣言告众,恐以人心未一,更思谲诈以协骁果,谓许弘仁、张恺曰:"君是良医,国家任使,出言惑众,众必信。君可入备身府,告识者,言陛下闻说骁果欲叛,多酿毒酒,因享会尽鸩杀之,独与南人留此。"弘仁等宣布此言,骁果闻之,递相告语,谋叛逾急。德戡知计既行,遂以十日总召故人,谕以所为。”简单来说就是,一群投机者想谋反,但是想了想,又发现很可能没人鸟他们,于是呢,他们就撺掇军医造谣,说隋炀帝听信谗言以为骁果军要造反,准备毒死他们,慢慢的,骁果军都信以为真了,于是,他们认为时机成熟,发动了叛变。人常常不能甄别信息的真假,所以,骁果军(相当于隋炀帝这会儿的禁军)很可怜,但是,隋炀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这个谎言被相信的根源,所以,对他的死我并没有什么怜悯,只不过,隋亡于对于百姓的横征暴敛,有待商榷,反而是他对大臣的不信任(导致杨玄感反叛),以及信错了人(宇文化及、司马德戡、虔通这些老部下),是隋朝天下急转直下的根本诱因,农民起义,更像是隋唐乱世的一朵浪花,虽然绚丽,却只是暗流涌动之下,一个更容易被注意的瞬间。
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宇文化及弑帝之后的行为,看起来,他似乎想带军西上回到关中,这个行为是十分有趣的,假如我们认为他是理性的,那么我们试图给他找个理由比如:江南让他恐惧,他认为隋炀帝的旧部早晚会找他报仇,所以他要跑回关中去躲躲(当然,我是开玩笑的),其实不过是因为,他造反所使用的理由就是将士们希望回到关中故土,所以现在,他不得不回到关中故土,即使,这就是个找死的行为(就算没有李渊,你成功回到了关中,关中的门阀对你会是什么态度你没点数),何况,他宇文化及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怎么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待宰的肥羊?更何况,他居然还抢劫百姓的牛车用来搬运财帛,让士兵拿着沉重的武器,恩,太棒了,抢劫百姓不要民心,军备军姿调度都搞不明白不要军心,哪怕不用上帝视角,宇文化及大人也只剩下三个字——等死吧。
严格来说,宇文化及还是挣扎了一段时间的,他毕竟见到了黄河(可以死心了),杀掉了想要二次投机的xx,xx和xx,跟带兵打仗比较有本事的李密打了个有来有往(反正李密也没抓住他),最后还当了几天皇帝,这是丰富的一生,应该不用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虚度年华而悔恨了吧?当然,实际上,宇文化及真的不是什么枭雄,穷途末路的时候,他跟宇文智及的酒后吐真言挺有趣的:"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强来立我。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杀主之名,天下所不纳。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我当初年幼无知,很傻很天真,被你忽悠的杀了隋炀帝自立,你看看现在,我被李密打的跟狗一样,天下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咱们的家族都要被灭了,这都怪你。宇文智及的回复就有道理的多:"事捷之日,都不赐尤,及其将败,乃欲归罪。何不杀我以降建德?"你是三岁小孩儿么?自己做的事自己都不敢承担责任?你要是那么怕死,杀了我,去投降窦建德当一条狗,屈辱的活下去吧。当然,宇文化及没有选这条路,临死,还过了一把皇帝瘾,"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我不知道,我该说这是一种乐观主义精神,还是阿Q的可悲与可笑。
不是每个篡权者都是聪明人,隋书里的宇文化及,他的一生充满了荒唐和可笑,而其实只留下了和宇文化及的一段对话的宇文智及,反而是有枭雄心性的,那么,在结尾做个有趣的假设吧,假如宇文化及成功了,这天下,恐怕其实也是他兄弟的吧?虽然,这谋反,从可以发动的诱因来分析一下,就知道注定要失败,也就是说,宇文兄弟,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