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种关系的联想进行揭示的过程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在有的时候只是两个观察所构成的顺序就指出了正确的理解思路,虽然第二个观察是自发产生的,而并非因为智力才形成的。比如,在接受最初阶段的精神分析治疗的时候,一位患者感觉疲惫,并且非常恐慌,他的第一次联想毫无用处。在前一天夜晚,他喝了酒。在我询问他是不是稍微感到头疼恶心的时候,他予以否认。不过在最后一个小时获得了很多成果,他那个时候泄露了担心负责任这一真实情况,或许即将面临的失败震慑住了他。于是,我问他是不是对已获得的声誉感到满意。因此,他回想起自己被妈妈拉着从博物馆经过的情景以及自己这段让人厌烦苦恼的经历。尽管仅仅是这么一个联想,还是揭示了隐匿起来的问题。对于我所询问的有关他对自己的声誉是否感到满意这一问题,它给出了一部分答案。(这是他特有的一种反应,因为所有与强迫相似的事情都让他非常敏感,尽管这时候他自身解决问题的积极性已经被抑制了。)在跟我讲话的时候,他产生了犯难情绪,并且对持续接受治疗感到非常不耐烦,但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反而感觉自己可以随意感知和表述另外一种情绪了。这种表现的实质是,在他看来,相比他在博物馆的情况,精神分析显得更加糟糕,因为精神分析代表着他被拉着一一去看自己的很多个失败。他因为这一个联想,在无意间再次恢复到上一段思绪,也就是显示出对失败非常敏感的思绪。这证明了过去的发现非常细致,因为那个发现将这一种真实情况显现出来,也就是对他而言,在他的个性中所有阻碍他成功与有力地发挥影响力的因素都只是“失败”的代名词。如此一来,对于精神分析,他就显示出了一种基本抗力。
同一个患者再次过来了,并且很不开心。在前一天夜晚,他与一个朋友相遇了,这个朋友把自己攀登瑞士帕吕峰的经历告诉了他。他因此而回忆起了一件事。他有一次去瑞士,帕吕峰在他可以随意安排行程的那几天一直处在云雾缭绕状态,导致他没有办法去攀登。在那段时间,别人经常会遭受他的怒火攻击。他在前一晚感觉自己再次产生了以往那种期望。他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却并没有睡着,一直幻想着他的计划、他的愿望要如何去实现,诸如战争、钱以及时间等一切阻碍要如何去解决。他的大脑即便是在睡梦中依旧在和阻挠抗争,睡醒之后就感觉非常不开心。在接受精神分析的过程中,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从表面上看八竿子打不着的形象,也就是中西部城镇郊区的情景,对他而言那是枯燥与悲凉的写照。在那个时候,他对生活的感受都体现在了这个形象中。不过,二者存在怎样的关联呢?如果他没有去攀登帕吕峰他就生活凄凉吗?的确是这样,他在瑞士的时候全心全意想着攀登帕吕峰,这种无法实现特别愿望的心情几乎是难以名状的。他并未把登山当作自己的嗜好,并且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记起。那么很明显,帕吕峰并非他苦恼的根源。在恢复平静之后,他发现就算是此时他也没有去攀登帕吕峰的想法。在瑞士的那段情景死灰复燃,代表着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他的一个迷惑别人的信念被打乱了,这个信念就是,假如他期望在某一方面获得成功,他就应当具有实现这一期望的本事。对他而言,所有难以攻克的阻挠都代表着难以实现期望,就算那些阻挠如同山上的云雾那般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中。那些牵涉中西部城镇冷清寂寞的郊区的联想,它只是把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引导了出来,那就是他坚信自己的期望的确是充满力量的。这代表着假如他不得不将自己的信念抛弃,那他也就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
就认识本身而言,屡次出现在患者所讲述的资料中的主题或者次序都很有价值。假如患者的联想在完结之时常常带有含蓄的迹象,也就说明患者的智慧与推理能力都非常不俗,或者按照普通的说法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如此一来,精神分析师就会了解到,对于患者而言,其信念在这一切特质中最具有至高无上的、容易引发激动情绪的作用。一位患者如果抓住机会表达出自己因为精神分析所受到的伤害,那么他就会指引着精神分析师根据他所暗示的那些事情得到假设,并且这种假设还完全不同于抓住机会对自己的改善进行强调的患者的说法。在以往的例子中,假如患者所展示出来的伤害和他屡次说明的遭受不公平对待、受伤或者蒙骗不相悖的话,那精神分析师就会对患者本身的那些要素进行重点关注,这些要素说明了为什么他绝大部分的生活都是以这种方式度过的,同时也说明了因为这种态度而引发的结果。这些反复出现的主张既将某种典型的反应显示了出来,也提供了理解一些问题的线索——为何患者的经历总是以重复某种一成不变的形式进行着。比如,在面对一个计划的时候,他为何多次都最初满怀热情,但没过多久就又将其抛弃?或他为何总是怀着相似的失望来面对跟朋友或者爱人的关系?
在患者的矛盾中,精神分析师也会将有用的线索找出来,这些存在于患者整体结构中的矛盾肯定会大量地显示出来;同样,在夸张的举止,例如强烈的反应、感激、愧疚、怀疑这些和愤怒显著的不同中也能找到端倪。从表面上来看,这种过多的情感时常把一个隐匿的问题显现出来,它指引精神分析师对患者因为那种愤怒而产生的情感方面的价值进行关注。
对于理解,梦境与幻想都具有明显而又关键的价值。它们既然率直地显现出潜意识感情与抗争,那它们就可以把一条前往理解的道路呈现出来,而在别的情形下,这并不是一条引人注目的道路。有一些梦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但在一般情况下,它们总是用一种深奥难懂的语言表现出来,想要明白这些语言的意思,唯有借助于自由联想。
患者从合作转变为运用各种措施进行防御这一特性,为治疗师提供了另一种分析途径。因为这些抗力的因素慢慢都被精神分析师发觉了,所以精神分析师也就慢慢增加了对患者特征的认识。在有的时候,患者回避或者抵抗的真实情况以及他这种行为的直接因素都是非常明显的。要想发觉心理障碍的存在,更加常用的敏锐观察是必不可少的。有关对心理障碍形成因素的认识,患者的自由联想所给予的帮助也是必不可少的。在对抗力的认识上,假如精神分析师获得了胜利,那他所拥有的学问就会增长更多,对导致患者难过与恐慌的因素及其所引发的反应的实质会有一个清晰的理解。
相同的,可以把问题讲清楚的还有患者忽视的论题,抑或一旦他与这些论题有所接触,就会马上放弃它们。比如,假如患者严格地避免自己将一切牵涉到精神分析师的评判思绪表现出来,尽管在别的方面,他都有着过于严格与谴责过多的表现,但精神分析师仍然能从中获得一条重要线索。至于另外一个例子,便是一位患者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把自己前一天所经历的让他感到烦恼的特别事件讲出来。
精神分析师在这一切线索的援助下,慢慢得到一个系统的有关患者过往以及如今生活的图像。此外,还得到了在他的个性中发挥影响力的力量的图像。并且,对于患者与精神分析师以及与精神分析情景的关系中发挥影响力的要素,它们也协助进行认识。由于几个因素,尽可能对这种关系进行正确认识是非常关键的。第一种情形,精神分析会因为这种关系而受到完全的阻挠,比如,患者隐藏了对精神分析师的潜在的强烈埋怨。对于马上就要对自己的诉说进行聆听的人,假如患者内心依然抱有无法消除的埋怨,那么就算患者所怀有的愿望是这世上最美的,他也绝不会自发地轻易将它表述出来。第二种情形,对于精神分析师,患者无法采用和对待别人不一样的感知与反应,于是在精神分析过程中,他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显现出一些和他显现在别的关系中的一样的不理性的感情要素,一样的抵抗,一样的反应。如此一来,通过总体分析这些要素,精神分析师或许就可以认识到患者在其普通人际交往中所遇到的困难,而在整体的神经症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这些,如同已经呈现在我们眼前的那般。
事实上,简直有数不胜数的线索可以帮助分析师慢慢认识患者的心理构造。不过,对于我们的论证阐述存在非常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想要运用这些线索,精神分析师就需要凭借精准的推理和直观感觉。换言之,对于他是如何获得他的试验性假设的,他无法一直进行准确的说明。比如,我在我本人的工作中为了实现一种认识,有的时候会借助自己的自由联想。在聆听患者的讲述时,我脑海中或许还会浮现出患者在很久以前跟我讲过的一些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对现在的情景有着怎样的意义,我无法马上就有所认识。我已经知道要一直重视这些自由联想,在仔细观察这些自由联想时,往往都能够证实它们并不是毫无价值的。
在精神分析师发觉一些可能存在的关联或者得到在相当范围内发挥作用的潜意识要素的印象时,他将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患者——只要他觉得是适合的。因为这本书并非有关精神分析技能的教材,因为挑选机会与解释之外的面谈艺术和自我精神分析是没有任何联系的,那在这里,我们仅仅需要讲这一句,也就是在精神分析师觉得患者可以接纳而且可以运用时,他将会给出一个解释。
解释是暗示一些可能的意义。原本,这些解释或多或少含有试验的意思,在面对它们的时候,患者也有着各自不同的反应。从根本上来讲,假如一个解释没有任何错误,那它或许就会获得预想中的效用,而且将一些可以引发更加深刻含义的联想激发出来。抑或患者或许会对它进行深入而透彻的考察,而且慢慢证明它的可靠性。就算这种说明只有部分准确,患者或许也会因此将一个全新的思想倾向引导出来,证明他是愿意合作的。不过,一个解释或许也会引发惶恐不安或者防御的反应。上一章牵涉患者对自我反省的反应的探讨,在这里也是有价值的。不管患者有着怎样的反应,了解它们并从中得到新知识就是精神分析师需要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