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

       对我来说,充斥着紫色和特有香气的薰衣草是一种极为遥远的自然,甚至是一种不存在。但当我真实的来到那个属于它的庄园,看到片片已经过了花期的薰衣草布局工整,坐落在一片静谧而充满云朵的蓝天下时,它那高雅而馥雅的香味以及细小复杂的花苞,远远望去,好像一本长途旅行回忆录中随意夹着的明信片。

       我以为住在黄土高原的我,如果没有一个契合的机会,本是一辈子都不会与它认真照面,甚至将薰衣草当成一种乌托邦来咏叹。或者说在远离法国眺望大西洋的此地,在温带季风气候的背景下,作为一个感性主义者来悲悼,悲悼它那无望的花语。等你爱我,waiting for the love of hopeless.

        总之它是遥远的,对我来说一杯温热的开水洁净的衣服以及家门口有一条树荫浓郁的安静街道则更为必须。最好,离便利店也不太远,店里出售牛奶和薯愿海苔。

       可能源于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特别不喜欢的东西,因此我对薰衣草多年来一直抱着黄土高原窑洞或是遗存城墙上烽火台的通常感情。那是一种夸张的不感兴趣,来自对自然的疏远与冷淡。

       我不是一个物质主义者,但也仍过着被物质包围的城市生活。而且我也不是一个田园至上者,从不因袭旧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将田园视为理想的自然。在我看来古时那样的山水田园早已充满人工痕迹,正如秦岭淮河一线自然景观一样无感,并不能触及到我的心。我对自然的感情就这样沉睡着,继续沉睡着,因此也从未真正感受到对自然的需要。

       而我所见到的一个封闭的小型薰衣草庄园,我把自己送到了环山一号线的终点,在十月的第一个星期,北方开始转凉变冷的季节。此时中国的最北部已经披上了棉衣,而南方依旧四季温暖如一。我行至庄园里,在一个非花季的日子里穿梭在暗绿的困顿中。

       问题就在这里,薰衣草花季已过,最美的景致却在巨大画布上。这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矫情的想了很多。是的我们最初的出发点是想要一种自然真切的美,去全身心的感受,而这些属于自然独有的野性早已被征服。我年轻执著的心不得不与社会妥协,对,社会给庄园的定义就是如此,又怎么渴求看到真正的花丛,那便不是庄园。

       薰衣草轻盈纤细的立在这片土地上,它有天然的吸引力,以及被人赋予的浪漫注解。细柔而精巧的花型就像人们对少女容貌的期待一样,不论怎么美,都不为过,它的香气也不让人吃惊。

       尽管此时它并非最美,但人们都在用相机拍照,拍薰衣草,拍风景照,我也如此。然后,我心中有不自然的感受浮现上来,像蹩脚的诗人,用最不自然最不擅长的方式激烈做作的咏叹自然。幸好我体会到这种不自然,知道要制止它的蔓延,于是我放下了手机,但内心仍是尴尬惭愧的,我想要表现它,却亵渎了它。

       庄园里还有门外,有很多商贩,卖各种薰衣草相关的产品,香水,精油,抱枕,手串,头环或是花束。我出于物质主义者对消费的渴望也接受了这种交易,应该说大多数人都会这样做,我们以游客的身份来到这里,总要找一些东西来印证一些事,称为纪念。

       但当我要离开回头再看那些商摊时,它们是灰色的,变成了没有生命气息灰色的存在。

       我也曾读过有关薰衣草诗意的叹息,有关它的爱情故事或是传说。人们渐渐忽略薰衣草那最淳真的紫色,那是古老和静止的象征。尽管它仍是紫色,但已不是一个自然生命的简单存在。

       我觉得得到了一个自然分崩离析的暗示,应该说少部分的植物学家,生物自然学家也有此类意识。那就是有一天为这样一个世界的崩溃而失落,自然被人的意识侵蚀,无论是意识上还是行为上,便感到惊惶和留恋,原因大概就是自然与人心深处的完整有着奇妙的相关,也或许是一种从未尚未阻断的亲缘。都市成了我们的全部,这量变不经意的衰败的过程想必是没人在意了罢。但依旧相信,即使我们从小在钢筋混凝土的牢笼里长大,是一个个充满水泥感的孩子,也需要这种自然带来的安心,起码我是如此。

       抬头远处秦岭被云雾环绕,云层破碎漂浮极为缓慢,让山看起来像一块被紧紧捏在手心里令人不安的手帕。云层厚了起来,一层一层,一口一口,痛痛快快的将太阳吃掉。

       阴雨将至,我将远离。觉得自己思维跳跃太过转捩性,但还是忍不住写了一个胡言乱语的随笔,我想可真是闲暇枯坐的随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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