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峥
一、股东权的内容及性质
股东权即股东基于其股东资格而享有的，从公司获取经济利益并参与公司管理的权利。股东权是一种包括财产和管理两种权利的综合性权利，主要内容包括股利分配请求权、新股认购优先权、转换股份转换请求权、质询权等。按我国的通说，以行使目的的不同，可将股东权分为自益权和共益权，即以从公司获取经济利益为目的的权利为自益权，以参与公司管理为目的的为共益权。
股东权是一种特殊的社员权，也就是社团成员对社团法人所享有的一种独特的民事权利，其内容既包括财产权利，也包括非财产权利。其与其他种类的社团组织成员权的区别主要在于股东权的目的在于确认和保护股东得到应有的投资回报，实现股东财产的增值；股东权一般具有可流通性(我国的国有独资公司是一种特例)。
正是由于股东权本身的特殊性，因此股东权的保护应着重于以下几个方面：(1)对股东自益权的保护。主要侧重于保护股东能从公司取得应得的利益，防止公司利用职权侵害股东的合法利益，解决在股东之间就利益分配发生的冲突。(2)对股东共益权的保护。主要侧重于保护股东参与公司经营管理的权利，保证小股东的共益权能够充分实现，防止大股东利用其地位独占公司的经营管理权等。(3)对股份自由流通的保护。要注意保护股份转让的自由，保证股份的转让在最大限度内按照股东的自由意志进行，同时要保护股份流通的安全性，保障股份流通的正常秩序。
二、股东权保护目前存在的问题
(一)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权保护
1.对股份的转让没有作详细规定。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份转让有其特殊性，在股东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其出资额时，需要得到全体股东过半数同意，经股东同意转让的出资，在同等条件下其他股东对该出资有优先购买权。但《公司法》对出资额转让的价款、其他股东同意的时间期限、出资额转让的生效要件等均未作规定，容易在股份转让时引起争议。
2.对有限责任公司的合并问题未作规定。在经济活动中，企业法人之间的合并已成为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一家有限责任公司有可能与另一家有限责任公司合并，也有可能与股份有限公司合并。由于有限责任公司的人合性和封闭性特征，使其在进行转让活动中有特殊的要求，如股本金的计算比例、股东在新公司中的地位等，在合并过程中会出现合并行为的生效、资本增加的比例计算，由于合并所引起的损失索赔等种种问题，且与不同性质的公司合并所产生的问题各不相同，但《公司法》对此均未作规定，导致公司在合并时缺乏法律依据使股东的各项权利在合并时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保护。
(二)国有独资公司的股东权保护
1.对于生产特殊产品的公司及特定行业的公司未作明确规定。《公司法》仅规定了“国务院确定的生产特殊产品的公司或者属于特定行业的公司应当采取国有独资公司形式”，但对哪些类型的公司属于上述两种公司之列未作明确规定，使一些国有企业在转制时无法确定转制的类型，或者即使转制为国有独资公司也无法按《公司法》的规定对公司内部机构和制度进行调整。另一方面，又造成某些人利用改制的机会，将原本应该改制为国有独资公司的企业改制为其他类型，借以侵占国有资产。
2.对国有独资公司的相关规定行政干涉过多。在《公司法》中特别规定有“国有独资公司”一节，显示了我国进行现代企业制度改革的决心，也为国有企业转制提供了法律依据，但在相关的规定中，仍然没有体现责权明晰这一现代企业制度的特征，国有独资公司的董事会由国家授权的两类机构委派或更换，公司的合并、分立、解散等事务仍由上述机构决定，资产转让也由上述机构办理审批和转移生产，董事会的权利被大大削弱，公司的经营带有很大的行政干预色彩和旧体制阴影，明显与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初衷相悖。
(三)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权保护
1.对股份的共有问题没有作出规定。财产的共有制度已为我国《民法通则》所确定，但股份作为股东权中财产权利的载体，也存在共有的现象。在有股份共有的情况下，会出现种种问题，如股东大会的表决权问题、股利的分配问题、共有解除时的分割问题等，如果仅依据《民法通则》的有关规定来处理，显然无法适应股份有限公司股东的特殊需要，导致共有股份的股东在权利分配上出现争议，影响相应股东权的保护。
2.未对审计人员的资格和活动进行规定。审计是现代商业活动中极为重要的一种商业行为，在公司的成立、合并、分立、解散、上市及公司每个会计年度结算时均对公司的资产变动提供数据，对于股东的获益和损失有直接联系，由于股东有限公司的大部分股东并不参与公司的实际经营，如果公司的董事或监事利用与审计人员的特殊关系侵害其他股东的权益和公司财产，或审计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侵害公司利益，将会给股东的权利造成影响。
3.未对股东的累积投票权作出规定。股东的累积投票权是指在股东大会上选举两名以上的董事和监事时，股东所持有的每一股份都拥有与当选董事和监事总人数相等的投票权，股东既可以将所有的投票权投给一人，也可将所有的投票权分散选举数人，最后按得票数的多少来决定当选的董事和监事。累积投票权是保护人数占股东绝大多数的小股东利益的一种重要制度，可以保障小股东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公司的董事和监事，从而在公司内部保证小股东的权益，使大股东和小股东的利益得到平衡，也能从实际上体现股东按其持股比例参与公司管理的原则。但目前我国对这一重要制度未在《公司法》中作任何规定，是法律对股东权保护的一个很大的遗漏。
4.对股东主张不同意见的权利没有作出规定。股份有限公司虽是资合性的公司社团，但也兼有人合性的一面，而股东的共益权最主要的就是要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在商业活动中，无法保证所有股东的意见都取得一致，故各国都采用了股东大会的多数决定制，但与多数意见持不同意见的股东的权利也理应得到保护。股东在公司没有同意其意见的前提下，完全有权按照意思自治原则来避免自己受到公司行动的影响，通过要求取得对其股票的公正价格的支付，或设立、改变、取消股票兑换现金的权利等方式来主张自己的权益，以使意思自治原则得到完全体现。而目前《公司法》没有涉及这方面问题。
5.对关联企业未作出规定。关联企业在公司法律体系中有其重要的地位，由于商业的发展和经济活动的多样化，公司间的合并、分立或公司的集团化促使不同公司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股份公司之间由于控股，兼并等行为往往出现利润的分享、企业间的依附等情况，在关联企业之间追求股东权的保护，就需要有明确的法律规定来规范关联企业相互间的行为，否则就会出现公司利用与其他公司的关系转移利润或债务，从而损害股东权利的现象。
三、关于股东权保护的司法救济
股东权是股东基于股东资格而享有的从公司获取经济利益，并参与公司经营管理或行使监督的权利，为社员权之一，是一种十分重要的民事权利。股东权的保护过程如何，不仅关系到股东个人的切身利益，而且关系到公司制度本身的完善与发展，同时还会波及公司的雇员、经营者、债权人等。因此，为构筑我国股东权保护的系统工程，首要任务是完善股东权保护的立法体系，建立健全相应的权利保护机制，培养全社会的股东权意识。
(一)加快有关方面的立法
我国《公司法》制订时的社会经济情况与现在市场经济建设下的情况已有很大不同，因此从股东权保护的立场出发，针对现存的问题和漏洞，制订相应的规范和措施是股东权保护的前提。所以，加快立法是目前情况下股东权保护的首要步骤。
1.在立法中扩大股东的知情权。知情权是股东享有的知道和了解公司经营状况重要信息的权利，包括财务会计报告查阅权、账簿查阅权和检查人选任请求权。因此，应在《公司法》中赋予股东选任检查人的请求权。现代社会股东会权利的削弱与董事会权限的膨胀，对股东权的保护无疑是一个严重威胁。因此，股东的知情权是保障其对公司业务监督纠正权得以有效行使的必要条件，也是全面保护股东权益的重要手段。为弥补股东依靠自己力量行使知情权的不足，在《公司法》中增加股东可以诉诸救济，请求法院指派检查人员调查公司业务和财产状况，然后在股东大会上阅览检查人员报告。
2.完善表决权制度，对委托投标和积累投票权给予法律上的肯定。股东表决权基于其股东地位而享有，就股东大会的议案作出一定意思表示的权利。我国《公司法》仅在第一百零八条和第一百二十六条中作出此方面的规定，但其中有许多问题需要明确。目前在我国，上市公司股权高度集中、中小股东权益受到侵害的事件屡屡出现，表明我国《公司法》对股东表决权制度的规定是不尽完善的。从国外的立法看，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股票所有权委托代理制度：一是英美法系模式，即股东可委托公司的经营决策层或个人为代理人；二是大陆法系模式，即股东将投票表决权委托维修服务组织的中间人，通常是银行在代理人的人数问题上，为防止一个同时委托数个代理人而导致的表决权分散行使，不少国家的立法将股东委托的代理人数限定为一个。这些规定均是我国《公司法》应该借鉴的有益经验，在借鉴外国股东委托表决制度的优秀成果的同时，为了确保小股东利益和意志能在董事会和监事会中找到代言人，应规定股东大会选举董事、监事时享有累积投票权。
3.建立股东派生诉讼制度。股东派生诉讼制度是指当公司怠于通过诉讼追究公司机关成员责任及实现其他权利时，具备法定资格的股东为了公司的利益，以自己的名义依据法定程序对侵害人提起的诉讼。在法理上，股东派生诉讼一般被视为一种共益权，其本质是少数股东的诉讼。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有些法院已开始受理派生诉讼案件，但多数法院对此则不予受理或不予支持。现代经济社会中，赋予小股东提起派生诉讼的权利是大势所趋，否则小股东利益的保护难免流于形式。对股东派生诉讼的范围应包括：(1)公司董事、监事、清算组成员、经理及其他公司经营者违反其对公司应尽的善管义务和忠实义务而对公司承担的责任；(2)控股股东或大股东违反其对公司应尽的诚信义务而对公司承担的责任；(3)公司外第三人因债务不履行而对公司承担的责任；(4)行政机构对于公司所负的行政侵权和行政违约责任；(5)公司依据我国《公司法》及其他法律所享有的其他权益。
(二)完善公司内部制度和外部环境
即使有了完善的法律，如果没有一个科学高效的公司内部制度和良好的外部环境来保证其实施，则股东权保护也无法落实到实处。由于股东与公司的密切关系，股东的权利义务都随着公司的活动而产生、消灭，而《公司法》仅对股东权的保护作出了比较原则性的规定，所以需要利用行政法规、规章办法等法律形式，对《公司法》的实施作进一步的具体安排，对公司内部制度加以完善，保证公司法人真正按照现有的法律法规进行经营管理，使股东权在现有条件下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使公司真正达到“产权清晰、责权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其中对公司章程的制订、股东大会的召集等根本性的制度更应在《公司法》的基础上，予以进一步的规范。
1.制订行政法规、规章。在立法尚未完善的情况下，某些经济发达地区的行政部门，可以针对本地区的具体情况，在《公司法》的基础上，针对本地区已经出现的问题，制订相应的实施细则等，完善公司法法律体系，确保对股东权的保护。
2.对公司法人的活动进行监督指导。在公司进行成立、变更、注销、纳税及进出口等一系列活动的同时，通过行政手段，审查公司的行为是否有侵害股东权益的情况，进行批评教育或采取强制措施，从而利用国家强制力保障股东利益的实现。
(三)加强对股东权保护的力度
司法、执法机关是股东权保护体系中的最后一道屏障，尤其在法律尚未完备和公司内部制度尚未完全完善的情况下，执法机关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在工商、税务、法院等各部门的管理范围内，都会发生对股东权进行侵害的情况，需要相关部门依据现有法律，加大对股东合法权利保护的力度。鉴于我国法治建设的现状，广大群众的法律意识尚有待提高，执法部门应对侵害股东权的违法行为进行主动的、有力的干预，使广大股东得到及时的司法救济。
参考文献：
卞耀武：《当代外国公司法》，法律出版社1996年版。
刘俊海：《股东诸葛亮权利如何行使与保护》，人民法院出版社1995年版。
刘俊海：《股份有限公司股东权的保护》，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
(作者系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法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