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可能木匠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吧。小姑爷爷话不多,那时候五十多岁,戴一顶老家人常带的蓝布帽子,穿着发白的蓝色中山装,眼睛不大,个子不高,碎碎的一口黄牙。耳朵上别着一根木工专用的扁铅笔,一头是红色,一头是蓝色。老远就闻到一股松香和烟草的混合味。做木工活是个细致的工作,比起现在盖房子来,他们全靠经验。没有施工图,也不用画什么草图,房子的结构和木材的长短都在几个木匠爷爷的脑子里。
第一天来的时候快中午了。母亲管做饭伺候,我是打杂的任务。头一年的春夏时节母亲就喂了20多只小鸡,专为盖房子做准备。清一色的小公鸡,此时正到膘肥体壮的时候。母亲一大早就叫我杀了两只健硕的大红公鸡。这是我第一次操刀杀鸡,根据记忆中小舅舅杀鸡的步骤,绑死了鸡脚,攥住鸡头,在鸡冠子靠着鸡脖子的地方拿菜刀割了一刀。那地方应该是有个缝隙,连着大动脉的,割准了的话一刀毙命,鸡血能流干净。可惜第一次操刀失误连连,没有下准部位。手也软了,鸡跳将起来,撒了好大一片地方的鸡血,尘土飞扬,鸡毛漫天。待那公鸡血流干净死翘翘后,依着小舅舅的方法,用一锅开水烫褪了鸡毛,开膛破肚。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记不得舅舅咋操作了,就一股脑把内脏扒下来扔了。母亲也没有仔细看,看时间不早了,赶紧把两只公鸡剁吧剁吧煮了。
三个木匠爷爷中有一个胖一点的方脸老头,挺和蔼,老是笑眯眯的。吃饭的时候冷不丁说了一句:“今天这鸡肉咋没见鸡胗呢?”
我急忙问:“五爷爷,鸡胗在哪达(土话:哪儿)哩?”
“鸡肚子里啊!”
“啊?我当里面全是肠子,都撂了!”
“撂了?鸡心鸡肺都撂了?”
“是啊,全部扒出来撂了!”
“可惜了,这会子早进了狗肚子了。憨娃娃,以后杀鸡儿光把肠子和嗉子撂了,把肝子上的苦胆扒掉就行了,其他的都能吃。”
将近两个月的木活做下来,我成了宰鸡的高手,一刀毙命,十几分钟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能剁的大小合适。
当然,这事只是很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