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

晋怀帝青衣行酒

晋愍帝车前执戟

公元311年夏天，汉国皇帝刘聪的大将刘曜和石勒等人，包围了晋朝的都城洛阳。经过十二场血战，晋兵大败，死亡三万多人。【311.5汉主聪使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将兵二万七千寇洛阳，比及河南，晋兵前后十二败，死者三万余人。】

城破时，官民又死了三万多。【311.6曜杀太子诠...等，士民死者三万余人。】

怀帝司马炽，想乘船东逃，不料船被汉国的军队烧掉；慌乱中逃出华林园，打算奔往长安，还是被追上做了俘虏。怀帝和臣僚们被押送到汉国的都城平阳（今山西临汾附近）,刘聪大摆酒宴，庆贺胜利。

酒到半醉时，刘聪情绪兴奋，得意地问怀帝：“当初你做豫章王的时候，我和王济来拜访，济公向你称赞我，你说早就知道我的大名了。还送给我一张柘木弓，一方银砚台。这事儿你还记得吗？”【312.3聪从容谓帝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武子称朕于卿，卿言闻其名久矣，赠朕柘弓银研；卿颇记否？”】

怀帝连连点头：“我怎么会忘记呢？遗憾的是没能在当时就辨识陛下。”【312.3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

刘聪又问：“你们司马家族的兄弟骨肉，为什么会这样自相残杀？”【312.3聪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

怀帝答道：“这是天意，不是人力能够勉强的。要是我们家族能遵守武帝的意志，团结和睦，陛下又怎么能取得天下呢？”【312.3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业，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

刘聪非常高兴，便将自己的一个妃子小刘贵人，送给怀帝作妻子，并且嘱咐：“她是我们刘家贵族的孙女，望你好好待她。”怀帝诺诺连声，尽欢而散。【312.3聪喜，以小刘贵人妻帝，曰：“此名公之孙也，卿善遇之 。”】

刘聪当然不会真心尊重一个亡国俘虏，哪怕他曾是皇帝！

第三年的元旦，汉国君臣在光极殿设宴庆祝。刘聪传令，要司马炽脱下公爵的礼服，穿上仆役的青衣，提着酒壶给宾客们斟酒。【313.1春，正月，丁丑朔〔初一〕，汉主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怀帝著青衣行酒。】

同时被俘的晋室大臣，眼见这种场面十分悲愤，当场痛哭失声。刘聪非常生气，勉强忍住了，没有发作。【313.1庾珉、王俊等不胜悲愤，因号哭；聪恶之。】

二月初，有人告发王隽等人暗中谋反，想联络晋阳的刘琨，攻打平阳。刘聪抓住时机，哪管是真是假，将晋朝俘来的十多位大臣一起处死了。怀帝司马炽也同时遇难，当年才三十岁。【313.2有告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者，二月，丁未〔初一〕，聪杀珉、俊等故晋臣十馀人，怀帝亦遇害。】

他做了六年皇帝，其中两年当俘虏。他死后，刘聪马上将小刘贵人又收回后宫。【313.1大赦，复以会稽刘夫人为贵人。】

四月间，怀帝的凶信传到长安，皇太子司马邺服丧举哀，继承帝位。他是西晋的最后一位帝王，史称愍帝。【313.4夏，四月，丙午，怀帝〔司马炽（284年－313年）被刘聪用毒酒毒杀，享年30岁。〕凶问至长安，皇太子举哀，因加元服。壬申，即皇帝位，大赦，改元。】

当时的长安城中，一片凄凉，人户不到一百，遍地长满荆棘和野蒿。城中的晋朝君臣，公私合起来只有四部牛车，没有礼服和印绥。皇帝即位那天，赐给大臣的印章都是桑木刻的。【313.4是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蒿棘成林；公私有车四乘，百官无章服、印绶，唯桑版署号而已。】

三年后，汉国的大司马刘曜向长安发起进攻了。

他先占领泾阳，俘虏建威将军鲁充，十分高兴。会见时，请他一起饮酒，大声夸赞：“我得到将军，可说如虎添翼，夺取长安不成问题了。”【316.7曜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曜素闻充贤，募生致之，既见，赐之酒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

鲁充是晋朝的名士，听了刘耀的夸赞，回答道：“我是晋室的将军，国家丧败，还想活命吗？你要看得起我，就让我早点死！”【316.7充曰：“身为晋将，国家丧败，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

刘曜很感动：“鲁将军不愧是忠臣义士！”当即递上宝剑，许他自杀了。【316.7曜曰：“义士也。”赐之剑，令自杀。】

散骑常侍梁纬也同时被俘。他的妻子辛氏相貌美丽，刘曜召见辛氏，打算强娶。辛氏嚎陶大哭：“丈夫已经死了，妇人哪能苟且偷生！要是再跟别人，将军难道不觉得卑贱？”【316.7梁纬妻辛氏，美色，曜召见，将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

刘曜也很赞赏：“你真无愧为节义之女！”又许她自杀了。【316.7曜曰：“贞女也。”亦听自杀，皆以礼葬之。】

接着，刘曜攻陷长安外城。城内没有粮草，斗米值黄金二两，活人吃死人，军士不断逃亡。太仓中还剩有几十个煮酒用的曲饼，仆射魅允也找出来磨粉煮粥，送给愍帝吃了。【316.9曜攻陷长安外城，麹允、索綝退守小城以自固。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米斗直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太仓有麹数十饼，麹允屑之为粥以供帝，既而亦尽。】

冬天，愍帝向仆射哭诉：“如今到了穷途末路，不如忍辱投降，挽救活着的人吧。”【316.11冬，十一月，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

第二天，皇帝坐着羊车，光着背脊，口含玉壁，跟在棺材后面，出东门投降。大臣们扳住车辕，拉着皇帝的手，吞声饮泣，皇帝也泪如雨下。【316.11帝乘羊车，肉袒、衔璧、舆榇出东门降。群臣号泣，攀车执帝手，帝亦悲不自胜。】

御史中丞吉朗叹息道：“我既没有智谋，也没有勇气，对不起国家，岂能再跟在国君的后面，去向别人乞求活命？”当即引刀自杀了。【316.11御史中丞冯翊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

刘曜按照常规，接受玉璧，烧掉棺材，叫宗敞送皇帝回宫。几天后，即送去平阳。这年是公元316年，西晋正式灭亡了。【316.11曜焚榇受璧，使宗敞奉帝还宫。】

愍帝住在平阳，官封侯爵，才十八岁。刘聪不放心，想把他侮辱折磨而死，了却心事。他外出打猎，叫愍帝代理车骑将军，身穿军服，扛着画戟，在车前开路。路上行人看着新鲜，指指点点：“这就是长安的天子呀！”围观的人络绎不绝。有些老人心中痛苦，偷偷地直掉眼泪。【317.11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聚而观之，故老有泣者。】

刘聪每次宴会，叫愍帝斟酒，给客人洗酒杯。刘聪回宫上厕所，要他扛着遮阳伞。晋室跟来的臣子，无不伤心落泪，觉得无地自容。【317.12聪飨群臣于光极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执盖；晋臣多涕泣，有失声者。】

尚书郎辛宾忍受不住，冲起身抱着愍帝，嚎陶大哭，当时就被拉出去杀了。【317.12尚书郎陇西辛宾起，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

不久后，晋愍帝也被杀。【317.12愍帝遇害于平阳〔年十八〕。】

建业（今南京）的司马睿在晋室的官僚贵族支持下，正式登基，接替了皇位。

他是东晋的第一位皇帝，史称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