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灵魂安住》第一章 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7)

父亲在家带着年幼的妹妹,有时妹妹哭个没完没了,父亲拿大顶、做鬼脸怎么哄都不行,后来父亲知道是饿的,他就背着妹妹到他的大伯家讨口饭吃,也没别的去处。

父亲知道他的后大伯母不喜欢他,也不认他,但是没办法,妹妹饿呀!

父亲的奶奶和大伯母住在一起,奶奶看他们可怜,经常偷偷地让父亲背点米回家。

奶奶对这个没爹的孙子总想多一些疼爱。

后伯母和大伯婚后又生了一个小弟叫长泰,比父亲小两岁,这个孩子特别淘气,不爱学习,奶奶就借着这个由头让父亲回来住,两个孩子是个伴,让他每天陪着长泰去上迎江市小学,奶奶的这点心思谁都明白,她是让父亲有口饭吃,不致饿死,大伯母对于奶奶的这个提议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是碍于长辈也不好公然违抗,那个年月哪个人家愿意多一张嘴呀。

学堂设在七层石塔内,塔坐落在寺内的一个山坡上,为的是预防空袭,敌人一般不轰炸寺庙,所以学生在这里上课相对安全一些。

孩子们可爬到七层塔顶上,登高远望,看滚滚长江,百舸争流,码头及江南大渡口镇的情况一览无余。晴天可远望到芜湖清晰的轮廓。

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的舰船逃到宝塔下避难,美国飞机还是从空中发现了,他们往下投水雷炸弹,那日本的舰船瞬间就被炸得稀巴烂,慢慢地沉到了江底,那些孩子看到江里漂浮着很多小日本鬼子的尸体和衣物,这预示着小日本就要投降了,人们欢天鼓舞、兴高采烈。

长泰特别贪玩,父亲叫他学习,他总坐不住板凳,两个孩子都正是淘气的年龄。迎江寺很大,后山有一片竹林,父亲就带着他偷竹笋,去江边芦苇荡摸鱼,还带着他乘渡轮去江南大渡口那边住了一夜,偏偏赶上邻居失火,两个孩子差不点被烧死,第二天他们惊慌失措地逃回来,身上脸上都蹭着黑灰。

后大伯母把父亲着着地胖揍了一顿,奶奶这次也保不住父亲,最后总算没被后大伯母赶出家门,从此以后父亲再不敢带着长泰跑远处了,只在家养蝉,看书,听故事,练大字,让大人们高兴高兴。父亲最怕的就是后大伯母把他赶回家,挨饿呀!他出来家里就少了一张嘴,至少妹妹可以吃饱。

有时实在憋闷,他就和长泰去长泰的大姐素珍家玩,大姐结婚了,大姐夫是个很有趣也很有爱心的人,他们特别喜欢这两个小家伙,大姐夫给他们讲故事,大姐给他们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每次去最次也会给他俩泡一碗炒米,炒江米很香,有时煮两个鸡蛋,临走时还会给他们一点零花钱。

奶奶疼爱父亲,想把父亲一直留在她身边,可是那个后大伯母根本容不下父亲,她在背地里经常训父亲,骂父亲,说些特别难听的话,说父亲是个野孩子,没有爹娘管教,别再把她那个宝贝儿子给带坏了,让父亲滚回家去,有时不给父亲饭吃,最糟糕的是还不给父亲交学费。

奶奶的年纪大了,还得靠大伯父和大伯母养老,自然不敢为了保全父亲和这个后大伯母发生太大的冲突。

年三十伯父留父亲在他家吃饭,奶奶往父亲的碗里夹两块大的红烧肉,大伯母不高兴了。

“都是亲孙子,怎么就有厚薄之分,您的心里似乎只有长胜这一个孙子,哪有我们家长泰呀!”大伯母开始发飙。

“我这养了老的还得搭上个小的,我可养不起,赶紧让他滚蛋!”然后一股脑把那碗红烧肉都倒进他儿子的碗里。

奶奶气得把饭碗扣在饭桌上,走了,不吃了。

大年三十这一家人就因为父亲的存在搞得都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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