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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路来这里已经有九天了。
他来的时候很匆忙,买了一张车票在半路下车,就到了这个不怎么发达的小县城。这里人不多,只有在星期天,才能在离各村子不远的路上瞧见许多赶集的人。大都是些推着小车上了年纪的农妇或吵吵闹闹的孩子。
县城里并不像城市那样,有着四通发达的信息网络,托这个小地方的福,卢路才能过了几天消停的日子。只是自打那晚他伤了那家的女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踏实的觉。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那女人尖着嗓子发出的嚎叫,不停叫着:“小偷啊!救命啦!不要杀我啊!”
那是个独居的老女人,看着和他妈差不多的岁数,踩点时他故意与她几次擦肩而过,比对了身高,也仔细算计了体型。她的身体臃肿而衰老,下垂的胸部几乎与鼓起的肚子合为一体,腿也短,走路向来是慢慢的。
那晚她却举着滴水的菜刀,一边喊救命一边朝卢路砍过来。若不是生死一念间,他几乎都要笑出来——那个该喊救命的应该是他才对。
到底是个有力气又灵活的年轻男人,卢路一把就夺下了她的刀,本能地反手就是一砍,正中女人的锁骨处,血当时就溅了出来。然后他就看着女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房间窗帘没有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在滴着血水的菜刀上,显得分外的诡异。
随着那女人的倒地,卢路手里的刀也哐啷一声砸在了瓷砖上。
天杀啦,当了这么多年小偷,他哪里杀过人的,这可真是要命哦!
但他心眼多,走的时候便顺手带走了那把锃亮的凶器。
2
垃圾场附近有个废弃的棚子,这几天来卢路就住在那儿。白天他不敢出门,只有天黑了才敢去附近的小卖店里买盒烟抽,顺便吃个茶叶蛋,再喝碗小米粥。
小卖店的主人应该就是这个大肚婆,看着也就不到三十岁,皮肤白白的,一副很柔弱的样子。这几天从没见过有看着像男主人的人出现在这小店里。
卢路猜想,或许她的丈夫是外出进货去了。
小卖店里有一个不大的电视机,显像管的,不像城市里大部分家庭都换上了液晶电视机。他在这里反而找到了几年前的旧感觉。
卢路叼着根烟瑟缩着肩膀站在小卖店门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扭头瞟了一眼柜台里面把计算器敲得噼里啪啦响的年轻孕妇,看对方沉默不语,之后轻轻哼了一声,猛吸了一口烟,萤火虫似的火光明灭在吐出的烟雾里,他的表情被藏了进去。
又大力嘬了几口之后,卢路才把只剩过滤嘴的一小截烟头丢在地上,跺了跺脚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3
前几天的时候卢路睡得都不踏实,总是天不亮就会被噩梦惊醒,晾干了一身的冷汗之后,再趿拉着鞋去小卖店买烟来抽。饿了就买桶装的方便面,再问她要点热水,一路上叼着烟逛逛荡荡地回废棚子去。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大肚婆还会跟他主动说几句话,看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也会笑话他,回回惹得他黑脸——但他脸应该是脏得看不出脸色了。
晚上天黑透了以后,卢路出门才是最放心的,去小卖店买东西吃还能多坐一小会儿,和她聊聊天,看她敲敲计算器。有的时候能买到白天卖剩下的茶叶蛋,她就会给他拿开水烫一会儿,估么着鸡蛋由里到外都热了再给他吃;有的时候他来得晚,茶叶蛋早就卖光了,她就得起锅给他新煮几个白水蛋。给卢路的时候还不忘递上自家的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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