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回家,我要坐一个小时地铁,换乘两次,在这又拥挤又疲惫的时光里,我固定的安排是给我妈打电话。13号线坐一站地,因为这一站中间会没有信号,所以下了13号线我就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妈~”
“下班啦?今天出来得晚哦……”
“嗯……等一下妈!我要换乘了,马上没信号了……”话没说完已自动断线。从2号线换到6号线,要下两层楼,信号就会莫名中断。说了一半的话就突然飘散在空气里,激动或难过的情绪像突然从梦中惊醒,戛然而止。所以经验使然,我会提前和妈妈说明一下,等我换乘了6号线,妈妈再打过来。
“嘀嘀——嘀嘀——”我后脚刚放进车厢里,车门关闭了,我侧身贴在玻璃门边,握紧电话。呜——车开起来呼啸声把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电话响了,老妈打来了。“妈,你今天干吗来?”“妈今天没啥事……喂?喂?”“妈,我能听见,你听见没?喂?喂!”一看又断线了,刚走两站,6号线的金台路简直是信号杀手,一到站就没信号。
等信号一恢复,我就再给老妈拨过去。
“刚才怎么回事啊?”
“金台路这站就是没信号。”
“哦,怎么听见你鼻音这么重,是不是感冒啦?”
“没有啦哈哈……妈我要过隧道了,一会儿再给你打……”
从金台路走3站就到青年路,从青年路到下一站褡裢坡要开5、6分钟,这就是我称为的隧道,在地下5、6分钟的时间里足以切断一切信号。
等冲出褡裢坡,我们的通话已经被打断了3次,真的好烦啊,什么破信号。
之前在路上碰到同事,她听说我在地铁里给家里打电话,表示吃惊,她说她妈妈是没法忍受的。我想,不是她母亲无法忍受,而是她和她母亲住在一起,有每天的陪伴,当然不用忍受。
在回家的地铁上打电话多好,既有效利用了时间又关心了家人,也不耽误回家以后的工作学习或者娱乐休闲的安排,快赞我很聪明有没有!当时没说出口但内心是这么想的。
有一天,我在地铁上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天哪,电话里只听得到地铁行驶的呼啸声,报站的声音比说话大很多倍,时而吱吱地响,时而声音变得很低。生怕错过朋友什么关键信息,我急得大喊:“我在地铁里,听不清,等出去了给你打!”
那一刻,我才知道妈妈为了和我说说话,忍受了多少。她在呼呼的铁轨中努力辨析女儿的声音,还能听得出鼻音轻重;她在这时断时续的拨号和掉线中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算好时间点;她不知多少次拨出去发现我的电话里还是“暂时无法接通”的回音。
我真的太自私了,每天24小时,只留给母亲这最嘈杂最难沟通的一小时。
原来,我把最亲的爱逼到了最逼仄、最狭窄、最黯淡的地方去了,即便如此,妈妈还依然在那里满怀期待地等我出现。
也许,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电话这头,妈妈在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