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初到12月中,是南半球的夏天。那时旅行到新西兰北岛最南部,离首都惠灵顿开车两个小时多点的一个小镇,叫Motueka。小镇很漂亮,非常安静,公园里野鸭静静地泊在在湖面上,草地上大人在远处闲聊,孩子们在巨型的国际象棋棋盘上玩耍。小镇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座水塔,100多年的历史了,刚下车时就看到它,掩映在树林里。
我们暂且叫这里为水塔镇吧。我决定在水塔镇呆一段时间,找个工作存点路费。
很快我找到一份收银工作。每天收收钱补补货,不算太辛苦,就是每天要14小时,就我一个人上班,而且没有假期。一个礼拜下来,单调又严重缺睡眠,夏天的热也一天一点的化掉我的耐性。我已经无法做到对每个顾客微笑和问候,只盼着没有什么生意,或者进来的人快快挑好东西,赶紧离开。偏偏有个老头,每天就只来拿一份报纸,拿了后还要赖上几分钟和我瞎扯。即使我有客人在等着付钱,他也会闪到边上等客人走了, 然后挤上来聊几分钟再走。老头大概八十上下,头发很白,脸色却是红润的。几次之后,我已经和他扯光了几乎所有话题。儿女都在别的城镇生活或工作,独居。
有一个上午,依旧是不早不晚的时间,他来拿报纸,我只对他笑了下,根本不打算象之前那样搭理他,找了他零钱后,他还在那里。然后——
他依旧是问我:how is going ? (心情好吗?)
我一脸疲倦,眼睛没神地看着外面的大马路,回答:很困!!!
他微笑:你应该休息下,然后去小镇上逛一逛。比如那个水塔。
然后,他就很热情地把水塔历史说了一遍。
我依旧敷衍着:我都在上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门?——其实真的只是应付下。
他停了一会,想了想:我不确定,但是每天都有开放的。
这时来了一个客人,我也就没理他。连他什么时候走了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开店没多久,他就进来了。付完钱,我正要转身,假装去补货,他拿着一张纸放在我收银台上,然后说:昨天我去信息中心问了他们营业时间,我写在这纸条上。我身体已经是半转了背向他,突然惊了下,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居然特意跑去信息中心处问,心里估算下,走路也得一个小时,从他家到旅游中心。而且他的腿脚是很不方便,何况这么闷热的夏天。
我脸顿时烫了起来,不知说什么,连忙回了他:谢谢!谢谢!
一直以为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瞎扯扯。一直都疲于应付生活中的琐事和压力,而忽略这些小感动。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小镇。很遗憾,还是没有进去好好看看那个水塔。遗憾的还有,那年夏天,满不耐烦地对待一位和蔼可亲的人,却说不出口的抱歉。
新西兰给我非常好的印象,更多是因为类似这样的小细节。感到了满满真诚。直到现在还保留着那张小纸条,就像收到的一份贵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