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兴起写作正文之前,先走流程——
人在家里(不是菜市场的草草翻阅),刚下马桶(已经沐浴更衣焚香拜佛),泻药(书中自有黄金屋),利益相关(风能进雨能进皇帝要书不能进),汗青堂牛逼(必须牛逼)!
作为一个对这段历史近乎完全无知的读者,其实很难对《大征服——阿拉伯帝国的崛起》的内容书写有太大感触:知识储备是一方面,阅读习惯则也是另外一方面。基本知识的缺失使读者很难对作者的叙述产生明确的感触和理解,这一点不同于《布局天下》等传统“征服”题材的书写,后者依托完整的中国地理环境,因此即便没有太多配图,仅有的配图也多半抽象而简略,但读者依然能够通过“淮水”“泗水”的词汇勾勒出作者所预想的四边四角的军事地理概况。但面对《大征服》里或陌生或拗口的地理名词,即便有着印刷精美而清晰的配图,读者依然很难在脑海建构准确的框架——大概类似于,很少有读者愿意翻阅推理小说的人物简介和密室地图。
因此,豆瓣上的一位朋友(@方塘)所说的“作者的撰述态度是小心翼翼的,他…………对史料审慎甄别择用,尤其是关于战争经过的描述更是极其克制的。”很难在第一遍阅读的时候准确感知。更多时候只能跟随作者的笔调,在空白的认知领域如玩偶般听声而动。但退一步,我们依然掌握阅读的某种自由:对作者文本的再反思。
比如写征服伊拉克的时候,作者记载了一个小故事,大意是围城的穆斯林发现守军放弃抵抗出城投降,原因是他们收到了一支表示同意有条件投降的箭矢,但穆斯林的将军们并没有射出这支箭矢。最后经过调查,发现这支箭出自一位奴隶之手。但穆斯林的指挥官最终回应,认可了这一承诺。
作者的总结表达是“这则故事的主题思想很明确:即便是一个奴隶立下的契约,也应当加以尊重。”
对这个故事进行反刍,大致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层面:
首先是因果逻辑的谨慎推理。引用这则故事的本义是为了说明“早期穆斯林的道德品质”,这一初衷和最后的主观表达是相适合的。其次,正如@方塘所表达的,作者对战争经过的描述是克制的。对这个奴隶的交代是“一个来自贡迪沙普尔城内的奴隶”,没有展开脑补讨论更多的背景,也没有将城内外的道德论证问题继续无限地深入,而是点到为止、恰到好处;最后,作者引用了欧麦尔的“真主最喜欢守约的人”,将道德伦理、社会契约和宗教信仰完成了某种结合,使得整个事例趋向了完整,也为更进步来自读者的分析留下空间。
《大征服》在第八章《通往撒马尔罕之路》的最后提到了怛罗斯战役。这场发生在盛唐天宝十年的战役,在中国的历史上留下了无限遐想。后世人心心念念于高仙芝的惨败,认为他将中华帝国最为辉煌鼎盛的疆域仅仅维持了三年就不得不收缩回撤,彻底丧失了进一步拓展中华文化的可能。但仔细阅读历史记载,就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一方面战争的结果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胜败之说:整场战役更像是轻师远征的唐军在遭遇伏击后撤退,有记载的是唐军的损失在一万多,而阿拉伯军队的损失却缺乏记载,只能从事实的结果上判断唐军的军事行动受阻;另一方面,唐军在三年后重新出征并取胜,整体在西域的掌控力度并未受损。作者在引用这条史料的时候直接表示缺乏更多史料,但他肯定了“标志着阿拉伯帝国的领土扩张到达了极限”,并对造纸技术的传播作出猜测。这部分内容和中国国内的史料有重叠之处,可做相互印证。
岔开一笔的结尾,大抵要谈一点当下的国际形势,似乎附加的社会政治因素能够使书本具有更多元的内涵和可能。但或许不必,“重返中东”并不意味着与“重返亚太”“征服远东”的再平衡,而更多所指停留在历史本身的甄别与徜徉。《行者无疆》在欧洲,《千年一叹》在中西亚,而“重返中东”只是一个进行时的表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