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买回来一盆孔雀竹芋。纤细的茎秆,嫩绿的叶片,奇特的叶枕,俏皮的叶纹,都让我很是喜欢。更有趣的是,孔雀竹芋有一个特性,白天叶子展开,到了晚上叶子就会聚拢,仿佛能感知到昼夜节律一般,这一点让我对它更是钟情。
于是,在我所有的植物花卉中,唯独这盆孔雀竹芋被摆到了我的书桌台上——这是离我最近的位置,方便我日日观赏照看。
随后的几周里,我都精心呵护着这盆竹芋。听说竹芋喜水,我每次都会细致耐心地给它浇水,浇完水后,还不忘向叶片上喷洒一些水雾给它降温,以便它能自在安然地度过炎炎夏日。
夏去秋至,我的生活逐渐忙碌起来,案头堆积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于是,竹芋就从案头被移到了别处角落。后来,因为气温变化和照料不周,竹芋的叶子渐渐地变黄了。不多日,连同根茎一道,一根一根地枯萎凋零。到最后,原本郁郁葱葱的竹芋变得只剩几根残存的茎叶,零落而孤独地立着。
眼看竹芋快不行了,我又买来了另一盆植物,准备接替竹芋的位置。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花盆,便将竹芋移出盆外,将这花盆拿来,种下了新买的植物。
移出盆外的竹芋,根茎依然被土包裹着,却连一个依托都没有了,愈发显得凄凉。我几次想着,都已经这样了,不如直接扔了算了,然而却迟迟没有这样做。
因为它仍然活着。
虽不复从前的茂盛,但它依然是一株生命。我很难想象,把这株微小的生命粗暴地扔进一堆垃圾里,任由它那所剩不多的茎秆被一一摧折,任由它那油绿的叶子委身于泥,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
这盆竹芋,曾经让我那么欢喜,曾经得到我精心的照料,曾经在我的案几上欢快地生长着,而如今,就要如此仓促着急地将它送走了吗?
不,我不想这样对待一个生命。
于是,我用硬板纸做成了一个简易的临时花盆,在底面剪出几个出水孔,将这株脆弱的生命安放进去,又缓缓地为它浇水,就像夏天那时一般,再次仔细地将它对待。
因为,它仍然值得。
哪怕凋落得仅剩下一束叶脉,它也仍然值得被好好地对待。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被关怀,被爱惜,无论强大还是微小,无论繁茂还是疏落。
被安放在临时花盆中的竹芋,依然挺立着,用它那所剩无几的纤细的茎秆。我想,只要它还立着,我便不会弃它,它会有尊严地完成它全部的生命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