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赖
我在公交车上看到黑瘦高个的老赖。
还好，车上不挤，他听到我轻声的喊，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问我去哪，我说几个战友聚聚。我说你呢，他说参加兄弟媳妇侄女的婚宴。
读高中时，老赖比我高一年级，下过乡当过兵。我从部队回到地方，他已在当地一家国有公司上班。老赖的父亲是位资历很深的老红军，但老赖人特老实，待人诚实，穿着朴素，没有一点干部子女味道。计划经济条件下，老赖所在公司是个挺让人眼红的单位，福利好，奖金高，老赖虽然是个普通员工，过的也挺牛逼。
我从未见过老赖的第一位老婆，据说个高白净，脾气挺大，何况还给老赖生了个儿子。还好老赖言语不多,听之任之,。后来听说老赖离婚了，大概老赖虽在好单位，却为人愚笨，不会搞钱。老赖的第二位老婆我也没见过，据说是银行的，小个白胖，为人精明。那时单位按政策买房，夫妻双方只能在一方单位买房，老赖不听同事劝告，在女方单位买了房。后来，好景不长，公司破产，而银行奖金发得老高，这回老赖有一次净身出家，继续当他的单身。
很长时间没见到老赖，听说他四处打工，身无技术，脑子又不灵，重体力活又吃不下，所以大多是做门卫。而且门卫也不是好做的，也是要有关系的。离退休年龄还早，老赖愁眉苦脸，人渐苍老消瘦。
后来，我第一次见到老来喜悦是参战人员落实政策，那时我才知道老赖当兵时在南方作过战，不管是在前沿还是后勤，他应该享受每月120元钱的生活补贴政策，后来涨到了250元。二百五说出口不好听，但老赖拿到手还是很高兴， 比起那些牺牲的人，老赖幸运。
去年我碰到老赖，他告诉我自己按特殊工种政策退休，这让我很吃惊。他诡秘的笑笑，我觉得老赖变得聪明起来。
我在公交车上冒昧的问老赖他的特殊工种如何办下来的，他犹豫一下说，想办法吗，他还是不告诉我。老赖不但有办法，也有了心眼。
我问又找媳妇拉吧。他摇头。他告诉我，前年他没退休时，有好心人给他介绍过一个女人，见面绕了半天归纳起三句话。你工资多少钱，你存款多少，你有住房吗。老赖听得懂，回答也干脆。存款一分没有，住房跟老娘住在一起，自己一间也没有，守门的工资每月六七百。有个朋友跟他说，应该先糊弄上床，其他以后再说。老赖说，咱不干，再说你当别人是傻子啊。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空气变得闷热。老赖靠近我的耳旁，告诉我，今年他的退休金涨到两千多点，再加上二百五，他很满足，很尊严。老婆嘛，他不找啦，他说女人盯得是你的钱，花完要走人，他留着自己花。
我下车，老赖还要坐车往前走。
临别前，老赖很是关切的悄悄对我说，还是要想办法搞特殊工种退休。
我诚恐诚惶的点点头，我知道我没有老赖有办法，我是很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