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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开的花生酱已经见底,沈苋左手把着罐子右手拿着勺子,死命地抠出最后一块,发泄般地抹在了刚烤好的暖烘烘的吐司上。
她一向习惯从边缘开始吃吐司,吐司的硬壳,软和的面包还有甜腻的花生酱组合起来,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对即将开始的一天抱有期待。
不管是不是不切实际。
同理,她还深深地爱着抹茶味的哈根达斯,炖了一整天浓香四溢的猪蹄,偷偷使用室友周邑从日本转机时大手笔购买的蒸锅做的荷叶粉蒸排骨,用姜葱南乳料酒糖腌了一整天然后小火煎出来的叉烧……
但是此刻她只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上的面包屑,算是交代完早餐,转头继续对着电脑发愁。
这才是她来W国大农村第一个学期,期末的压力就已经让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作为一名苦兮兮漂洋过海的文科生,沈苋早就打探清楚研究生期末考分类了:普通教授期末安排一个考试或者布置一个大paper,文艺教授也许会把paper改成project或者网站,二逼教授么……可能考试与paper齐飞,project共网站一色。
沈苋这回碰上的教授绝对算是二逼中的战斗机,既要写paper,又要做网站,还“别具一格”地提出了一个有创意的要求——找一个五百强企业的部门负责人,与她或他吃一顿饭。
“在研究生院里学公共关系,大部分学生都爱抱怨全是理论,paper,discussion。这一次,给你们真正使用networking的技巧的机会!”教授唾沫四溅,底下哀鸿遍野。
沈苋抬手利索地把满头乱发绑在脑后,继续对照着自己文档里在网上四处扒下的不知道准确与否的电子邮件地址一封一封地发着言辞恳切的邮件——“敬爱的斯坦利女士,我是一名A校公共关系专业的研究生……”
虽是病急乱投医,沈苋也还是秉持专业精神,把每个有关公司的官方网站,近期新闻都找了出来揉进正文里,尽量在邮件里展现出自己的专注,热情与憧憬。一个两个也就罢了,五个六个她倒也还撑得住,等到第二十八封邮件的正文打完,沈苋已经是头脑发昏,手指抽搐,心里实在是觉得这封邮件就算是发出去也是个杳无音信的下场。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落款处殷切的 “Wish you all the best.”是那么的弱小又难以引人注目。
心头一阵烦乱,她狠狠按了十几下delete键,又一个一个字母地敲下:I can give you a promise in exchange.
跟我吃顿无关痛痒的饭吧,我给你一个承诺,这傻乎乎的条件也不知道能不能逗屏幕那头一笑。
沈苋按下send,长舒一口气,自己这个临了总爱胡闹上一把的习惯还是没改掉,当年帮那个人写稿,总是忍不住在正经新闻里加上一些令人捧腹的插入语,要不是他生性严谨每每要帮她把关,玩笑话有多少个机会被编辑传阅,乃至付印。
他总说她小孩子心性怎么也改不掉,却不知道,正是有了这样一个看到她拙劣的笑话后无奈却总忍不住微笑的人,她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放肆。
太放肆了,殚精竭虑地逗他开心,以至于幽默细胞全都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