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陇上一趟，前后五天，三口人，一只毛孩，走走停停，自问所获，可谓所行不虚，勉强点，够得上观天地、观终生、观自我。若被讥笑，说是井底之蛙，我也任之吧，乡曲野俚，开幕前也少不了锣鼓喧天，吵台一下总行吧？
出行前，问卦Deepseek，它帮助筹划了一番，24号晚上我们第一站到宝鸡市，摸到订的民宿——盛世观邸——已快11点了，草草洗漱，倒头就睡。
25号早上，我和毛孩儿留在住处，妻女二人去了宝鸡市青铜博物馆，她们是冲着何尊去的。下午，女儿换我陪狗子，我俩去天下汇转了一圈。返回后，在观邸广场看街头棋，到摊子散时不知出了几身汗。快到晚上9点，三个人出来遛狗，顺道在对面儿的小超市内买了些东西，为明天路上做准备。
26号，7点闹钟响后，我们收拾好东西，到停车场取车，一个白天加两个晚上，费用22元，还行。去麦积山的高速上，隧道多，我们在由姜城收费站进入后的第一个服务区停下来吃早饭，发现因道路维修双向车需要交替通行，很幸运，我们刚好赶上了这一侧通行时的末班，好长一段时间，只有维修通勤的小皮卡跟在我们后边，前边一辆车都看不到。后来，在第二个服务区停下休息，离麦积山高速出口差不多只有10km，零星小雨，四周山色苍翠，微云摩顶，气温24度，凉爽宜人。下高速后，离景点还有十多公里时，就看到路边已经有人招手，她们这是在招揽游客住宿，无独有偶，在我们转道去关山牧场时，离开麦积山也是十多公里了，也有民宿打着麦积山名片，反倒是，我们订购的吉祥客栈所在的村庄，民宿夹道，大小简奢虽不一，却没有人忙着招揽。很有意思，两相对比，景区附近的几个村庄，不就是生在罗马吗？当然也可以说，麦积山石窟声名显赫，溢出方圆10多公里，受惠者众。
溢出现象，不只是在民宿方面，景区中也有。到吉祥客栈时，已经是11点多，我们狠心把狗子拴在客栈一间空屋内，将原计划两拨登山改为一同去，应该是客栈老板说只需要两个小时就下来了的话帮我们说服了自己，委屈狗子了。驾车到景区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刷脸进去，坐上15元一趟的观光车，迎接我们的是10元一人次的导游，我们三个加入了20人一伍的群内，跟着一位50多岁的听他讲解。客观地说，导游所讲涉及佛教历史，石窟的今生前世，加上时不时让我们看看他手机上的照片，比如烟雨笼麦积，可以说是非常充实的，当然还有贴心话——为游客打算，告诉我们用不着去看特窟，三个特窟，每个外加180元，允许滞留15分钟，不得拍照等等，10元钱不亏。导游只送我们到登山前的广场上，要想听逐窟解说，需要另请高明了，怕是价位要百元起步吧。这算导游方面的溢出吧？当然，贬损点，可以说是山寨版的导游吧。事后，了解到山下的他们只是工作人员兼职导游，登上石窟讲解的才是专业导游。
和很多热门景点一样，延迟满足是一大特点。登上石窟的悬空栈道前，我们在广场中七折八拐的栅栏内呆了两个小时，听着不同口音的吐槽，也算是一大收获。栏经感应寺门前，看到柱上的楹联，系罗家伦所撰后人重刻的“行经千折水，来看六朝山”，给人有点写实的滑稽感，很是对景。
栈道东上西下，单行道，多处仅容单人通行，按照入口处的即时人数统计，上上下下人数应限制在1570人左右，途径东西两大佛像和众多小窟，能直面的9、3、4、5窟这些大型的窟，其余则多用铁丝网封着，贴着网勉强能见，至于用门封着的，则无从得见。实话说，游客如我辈打卡者居多，看看面上的，知道些点上的，吐槽一下，看看远处的千年闲云，吹吹崖边的六朝古风，左右顾视东西客，盈耳多闻南北调，俯视脚下，目眩心跳，扶铁梯，摩糙岩，觌佛面，间或想起导游所说“古人穿西装”，令人不禁，愿已足矣。
东崖半道时已与妻女走散，到西崖时，怕腿疼，懒得再看，靠双肘撑梯子的左右栏杆，一顿一跛，下得倒快。到出口处，已近下午四点，坐等她们，头也空空，腹也空空，想必狗子也早饿了。
下山来，或是见多了，或是饥火所驱，沿途的一些小摊点也懒得再看看，四点半到了民宿客栈，老板娘热心，及时为我们准备了饭，吃完已是五点多了，按平时饭点来说，两顿并为一餐。颇想尝尝天水的呱呱、然然、捞捞，看了看介绍，联想到在宝鸡吃的臊子面，兴趣顿减，这或许就是信息的负面效果吧。狗子乍见女儿，呜呜叫，似哭诉，有怨意。上到二楼室内，女儿兴致盎然，给我看她俩拍的照片，看得出来，她这次应该比前些年看云岗石窟和龙门石窟时收获大不少，开心之余，又拍了拍后窗岭上的云霞，散绮幻彩，煞是好看。
羡慕通俗小说中的话:一宿无话，次日哒哒哒。民宿接野趣，隔音效果却差，晚上狗子稍有动静就开始叫，想来别的客人也烦，我们饱受吠扰，不知道能睡几个小时？27号早上，本来打算直接走连霍返回，妻女说想绕道看关山牧场，我想，来都来了，时间又允许，去就去。
天水市的一些地名散落在熟知的三国中，清水县秦亭镇正是街亭之战的侧翼，张郃跃马处，正是我们这次鲸饮绿色的起点。街边处处栽柳，不知可有左公手植，烟染柔姿中，藏了多少历史记忆？沿463县道到了长宁驿——一个有故事的地方——转道305省道、陇三路，记得途中有秦非子牧场，恶补历史后知道，这条线路正是陇坂古道。后知的我握着方向盘，只知道享受漫山的绿意，深浅有别，有从山顶泄下，有自谷底喷出，千古无同局，绿将不同地貌纳入自己的版图，赋予新的面貌。就这样，在导航的前方有急弯声内，我们来到了关山牧场。
牧场的入口当陇三路而设，因为没时间逗留，怕花冤枉钱，我们就回头到前边所见的牧场溢出地。清风、丽日、草地、河水、牛马，牧场该有的元素都有，当然还有散落遍地的马粪牛粪，个体经营者兜揽了我们，我陪女儿骑马转了一圈，差不多1Km。牵引马的中年妇女真是善教，没走几步，三言两语就教会了我怎样控制马，加上自己领会到了如何腿部用力，半途中，腾出手来，给在身后有两匹马距离的女儿拍照。加了点钱，中年妇女骑着马，牵着女儿的马一同跑了一段，涉水，踏草，越过绿丘，背影消失，笑脸返回。我问女儿，养了狗子，骑了马儿，和人类亲密友善的两种动物都接触，还有啥想法？
不知道同狗子合拍了多少张照片。幕天席地，天蓝的幽深，地绿的发亮，三才中的我们，身边趴着黑白花色的它，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眼神专注。
生长在黄土高原，见惯了农耕作息，乍见这秦人的游牧蕃息地，难免会惊羡不已。前后沉溺了一个多小时，准备开车返回际，导航显示，需要穿过关山牧场，疑惑中，我问了景区门口的保安，才知道开了通行证就可以通过景区中的路段，但是通行时间有限制。
不用下车，拿到通行证后，我有意放慢了车速。曾经看到过网上航拍中的路，犹如灰色长龙时隐时现在夹谷的绿色海洋内，但是真的穿行在这15公里的路中时，又是别样感觉，仍是以海为喻，身边多了水族，多了水族的喊声，见得到他们的鳞甲触须，见得到他们眼内的幸福满足，见得到绿浪的翻滚、尺幅、力量，与景区外相比，如河伯之观沧海。没有停车，耳食中的星野、饮马池，标志地，都无缘得见，但至少此地此景，不再以独影境存在，它有了印象的纹理，摸着实在，亲切，治愈。
车过完了陇三路的九曲十八弯，车前温度计也由24度飙升到36度，再后来是关山大道。
行在高速上，风噪陡起，无论是紧张感，还是困乏感，都难以平息值不值得之问，这难道就是现代人的通病吗？一个欲望将息，另一个欲望未名，心无处安？
以一时悠闲观天地之一隅，见外在众生熙攘，观内在众生浮沉，遇见回望的自我。唉，小我今时，与孔子泣麟屈原投江相比，无道之不传也久矣之感，何叹之有。
给我家狗子留两句，借用《GEB》的借用。问赵州和尚:狗子有佛性吗？赵答:无。
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