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下雨天,其次是下雪天。
高中以前最讨厌下雨,因为从小到大父母从没去学校给我送过伞,春夏秋冬,大大小小的雨淋过很多次。印象最深的是初中那年,好像是刚入冬。那时候早上的早自习需要提前半小时到教室,所以每天天不亮(五点左右)就得从家出发了,从家到学校走路需要半个小时左右,那天早上既没有提前看天气预报,也没有爸妈的带伞提醒,家里也实在拮据,总共好像就两把那种老式蓝条纹的很大的那种手动伞,晚上刚开始上自习,外面下起雨了。
雨越下越大,晚自习期间不断有家长去学校给自己的孩子送伞。因为我们班教室在一楼,学校大门左手边第一间,所以不断有人去我们教室问:“妮儿,你知道XX班在哪么”,“同学,XX班在几楼啊”,“同学,问一下,从哪上楼梯啊,我去XX班”......我的位置靠窗,好像是第五排,偶尔也会有家长敲窗户问我,知道的我尽量说的详细一些给他们指路,不清楚的也只能说不太知道,让他们问问其他班级同学。他们有些穿着雨衣,脚上穿着黑色的塑胶鞋,有的撑着伞,手里拿着装着衣服和折叠伞的塑料袋,印象中还有披着麻袋的。
我已经没有心思自习了,眼睛时不时的瞄着窗外,我期盼着爸妈也会出现,又害怕他们出现(至今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害怕他们出现),虽然我们班教室,我的座位就在那么容易找到的地方。然而,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来。晚自习下课,已经九点多了,雨还没停,教室同学几乎都走了,剩下三五个人,记得有个男同学把教室角落里装塑料瓶的蛇皮袋翻出来折成三角形的帽子披身上就冲出了教室。我已经不抱有人送伞的希望了,内心毫无波澜的像平时一样走出了校门。
家在学校的北面,我迎着风雨往回家的方向走,痛觉让人记忆深刻,雨打在脸上,刚开始是冷和疼,后来只有冷,打在脸上没知觉了,大概是冻僵了。平时最怕黑,那天我却走的义无反顾,特别英勇。走到距离村子拐弯处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拿着手电向我的方向走来,我以为是爸妈,我突然忍不住哭了,朝着他们越走越快,他们好像也怕我冻着也快速走向我。手电的光打在我脸上,他们却迅速越过了我,继续朝着我相反的方向小跑了起来......我已经全身湿透了,衣服像冰箱里冻过的湿棉被一样贴在我身上,又硬又凉,我现在都记得身上那腥臭的味道(大概是廉价羽绒服里的黑鸭毛的味道),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抽泣式的委屈的哭,终于到拐弯处了,我用湿袖子擦擦泪水和雨水的脸面无表情的走进家门。
回到家,爸妈都在,都还没有睡,我已经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了,也不重要了,脱下湿衣服,拿毛巾擦擦头,坐到半夜,等到头发干(那时候家里没有吹风机)像平时一样沉沉睡去,第二天照常起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从那一天起,更讨厌下雨了,很讨厌很讨厌。
大学毕业,正式开始北漂,9月的某天出门面试,外面下着雨,过了很多年了,时间也冲淡了对雨的憎恨,只是觉得有点烦躁,这雨会弄脏鞋子和衣服,可能会影响面试时候的仪容仪表,我平复心情拿着伞坐上公交,换乘地铁,赶往面试地点。记得面试地点在5号线宋家庄方向的某一站,下车导航到了一个小区里,小区楼排列的很杂乱,找半天找不到,于是跟人事打电话询问,一直没人接,最后终于在小区一个车库的小房子里见到一个保安询问后才到了目的地。当时心想,如此不顺利,估计面试也要黄(大概是墨菲定律的影响,这么想事情就会朝着所想的方向发展),果然面试很不理想,一半问题都没回答好,我有点颓然准备坐地铁回去,突然接到了一个面试电话。对方说那边是外包公司,外派到其他公司现场办公,合同和本公司签订,今天就可以去面试,问我现在是否有时间,地铁2号线......因为刚毕业也想着有机会就多面试积累经验,就直接答应了(后来想如果是骗子我估计也歇菜了,哪有这样匆忙的面试邀约),辗转地铁去了工作公司,一切很顺利,到了对方公司,刚好面试我的人开完会直接准备开始,可能看我淋了雨,他去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清楚的记得热水里是煮了姜的(可能公司下雨天给员工准备的)当时特别感动,觉得人间还是很温暖的,哈哈,就算面试不成功也没什么。结束后又辗转去本公司,见到邀约的人事,是一个安徽的姐姐,因为老家离得近,沟通起来很亲切,问了下感觉面试怎么样之类的,寒暄了一下,就回去等通知了。
回到住处大概晚上8点了,就早上吃了个地铁旁的手抓饼过了一天,有些累但是没觉得饿,正准备去洗漱,安徽的姐姐打来电话说:“姑娘,不错啊,那边给反馈了,说你还可以,人也挺文静机灵的......周一有时间吗,咱们把合同签一下”,开心已经冲昏了我的头脑,脑子里就只有签合同几个字。和人事沟通好后挂了电话,然后第一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虽然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但是忍不住和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一通电话后已经晚上10点了,我什么也不想干了,洗了把脸坐在窗户边听了半天雨声,一点也不觉得累,怎么也不困,听着雨,看着玻璃上流下来的水柱:下雨天真好。
我们可能因为一件事讨厌某个事物,但也会因为另一件事重新爱上和接受某个事物,无论哪样,时间都会冲淡我们对它的感受程度,同时也会抚平这些过程中的伤痛。就像按弦时手上的茧,随着时间的延长茧变厚保护了嫩的皮肤,曾经的痛感也被隔离了。
谨记于2022年6月27日,今天下雨,有此回忆记录一下。希望我们都被温柔以待,无论风霜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