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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事情，大情绪

时间过了几天，李慕子和木木美一直都幸福甜蜜，炎热的夏天似乎天天都是凉爽的日子，每天的日出和日落都有别样的风情，哪怕只是在阳台上看看而已。

这天是6月19号，星期五。

李慕子一觉醒来，发现木木美已经不在床边了。他也不好奇，也不疑问，木木美不会去别的地方，木木美一向都是六点整就起床，每天都是这样。木木美起床后就出门到小区晨跑去了。每天都这样的！

李慕子揉揉眼睛，感觉还没有睡够，还想多睡会儿，可是又不愿意再次躺倒在床上。自从上次感冒的事情以后，李慕子对床总有种隐隐的畏惧感，日子一天天的过，他的畏惧感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他只是时不时会觉得，只要自己一躺上去，就会感冒，然后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坐在床沿上，李慕子并没有离开床。

海浪还是一排接着一排由远向近推进，天空最远处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白点，小得看不出形状。但是慢慢涌向海岸，也就渐渐变大，稍微近一点有指甲大小，可以清晰地分出海浪的大小。然后更近，变成了手指大小，最后扑倒在海滩上，看上去有拳头大小。海浪一排接一排，不间断地涌向沙岸，李慕子忽而觉得这分外地像爱情，他所体验到的，和木木美的爱情。

可是这海景已经司空见惯，每小时都是这样，每天都是这样，每个星期都是这样，每个月都是这样。老实说，李慕子以前还真的没有看疲倦过，因为当他总是再一次注意到海浪的时候，他都能清晰地分辨出上次和这次，有些什么差别，有时候是更白了，有时候是浪花的大小更加整齐了，有时候是海浪移动的速度更快了，有时候更有气势了，有时候更宽了。他经常都佩服自己的眼睛，天文望远镜似的。

椰子树还是随风摇晃。这图像模拟的是自然界，所以椰子树的摇晃一向是很随意的，看上去就真是风在吹一样。可是李慕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那椰子树的摇晃也太有规律，感觉就像物理课上讲的弹簧振子一样，左右，左右，然后左右，左右，一直重复着。

李慕子再细细看。

接近海岸的一条枝上，有一片椰树叶子比其他叶子伸得更出来，整片叶子都暴露在阳光里。李慕子就注意看那片叶子。看了一会儿，李慕子可以确定那片叶子的摇晃轨迹是一个椭圆，一个接近圆形的椭圆。几乎可以用铅笔和纸画出来，差距不大。可是这不应该啊，这是模拟的自然啊！

难不成机器坏了！

可是这机器是自动检修的啊，一旦坏了就永远不能用了。可是现在明明在正常运转。李慕子只觉得倒霉，或许今天是倒霉的一天，虽然才刚刚起床。李慕子甚至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感冒了，为什么而感冒了呢？是不是仅仅只是因为那张床，只要多躺一会儿，就会感冒啊！感冒了就会发烧，发烧了就会说胡话，然后自己就有幻想了，而且是病态的幻想，这个他本来就有的。

可是这明明不是幻想啊！

李慕子闭上眼睛，他不想看了，虽然才起床，但是他什么也不想看了，坐在床边闭上眼睛。用耳朵去听！

海风很大，比昨天的大了些，但是也没有大多少。椰子树的树叶摇晃的声音没有以前好听了，昨天的比较清脆，叶子似乎有些被太阳给晒干了，而今天的声音有点潮乎乎的，似乎刚刚下了一场雨。海浪的声音听上去，给人的感觉，依然是很宽广的一片大海，驾舟坐船几个月也到达不了岸边的海。海浪的声音里有些躁动，似乎蕴藏了某种潜在的力量，一种惊人的力量，随着海浪向岸边撞击。最后在到达岸边的一瞬间，仿佛爆裂的气球，发出一种声音。

李慕子听这声音，怎么都听出了一种危机感，是有海啸要发生吗，是有地震要发生吗，是有飓风要到来吗，是有暴风雨要到来吗？！

他赶紧睁开眼睛，生怕真的发生什么似的。

脚落地，穿上拖鞋，这下子李慕子的心才踏实了。地板的沙滩的鞋印看上去分外可爱，就像小孩子的涂鸦。李慕子站起来，依然感觉有点恍惚，刚刚那阵危机感太强烈，他清楚这绝对不是幻想，因为没有图像，没有声音，那危机感只是一种触觉，是压在背上的一块山石，虽然他自恃承受能力强，可是当他想要顺畅地深呼吸的时候，那块山石的重量分外明显。睁开眼睛，踩在沙地上，李慕子不想想太多。

李慕子并没有立刻走出卧室，而是趴在卧室的窗户上，那扇小小的窗户，还没有李慕子的臂展宽。他往外眺望。

夏天的太阳就是出来得早，这会儿也就快七点左右，东边已经有一个金色的圆形，赤裸裸的圆形，没有一点被建筑物给挡住。阳光不算强烈，也不刺眼，早晨的太阳都是温和的，李慕子觉得就像木木美的眼睛一样。虽然木木美的眼睛是纯黑色，而太阳是金色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李慕子觉得那太阳依然很可爱！

所有的房屋都沐浴在一片晨光之中。窗外不到五十米就是两幢高楼，左边的有点像电杆，高是很高，但是太瘦了，一层楼也就只有一两家住户了。但是高的很，李慕子必须抬起头才能看见屋顶。屋顶是蓝色的尖形，琉璃瓦反射着光芒。下面是四根细小的柱子，从李慕子的角度看去，还没有两根手指粗。四根柱子之间是一个大钟，时间一向都是准的。可是李慕子奇怪，这钟从来没有敲过，不敲钟的钟是钟吗！连家里的闹钟都是有声音的，可是这钟似乎死了。

右边的那幢房子更高，但是也更大，一层楼可能有十几家住户。李慕子抬头在窗户的一角才看见了那幢房子的楼顶。说也奇怪，这本事一幢居民楼，可是不知道被谁给开发成宾馆，李慕子可以看见没有发光的霓虹灯广告牌。这幢楼的最左边是玻璃的，可以看见里面的游泳池。真是一种创意！李慕子觉得。

两幢房子中间是一幢很低矮的房屋，咋看上去根本不像居民楼，估计会被人误以为是专供政界要人和商务精英开会的地方，房屋外的廊柱很长，白里泛黄，一层楼也有个七八米高。看上去颇为哥特式。但是李慕子清楚这幢房屋是住人的，他长期看风景，已经熟悉了，虽然他还不认识这房屋的主人是谁。

矮小房屋的前面就是一块草坪，是矩形的，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的草什么颜色也不整齐统一，李慕子仔细辨别一下，有酒红色，天蓝色，泥黄色，和草的本身翠绿色。可是颜色的排列却颇乱。李慕子一直没有搞清楚，这个草坪这么安排颜色有什么规律！有酒红色成L型的，有天蓝色成正方形的，有泥黄色成长条形的，翠绿色成凼字底形的，乱得很，而且不是一个方向的，有的旋转了九十度，有的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这块草坪究竟是按什么设计的？！

李慕子摇摇头，忽然才想起了，曾经在游戏博物馆里看见过一款游戏，就是类似的画面，一款一百多年前的游戏，游戏很简单，但是要拿高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李慕子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了那款游戏的名字——俄罗斯方块！

美景赏够了。李慕子也琢磨着，木木美或许快回来了，于是就没有继续呆在窗户看风景了。

李慕子走进厨房。厨房并不算宽，而且到处都是东西，倒不是李慕子有多不爱收拾，只是他把不能明显归类的东西和机器都放在这里了，大到豆浆机、洗碗机、电饭锅、电磁炉，包括一个小型冰箱，专放冷冻鱼类和肉的。小的，有组合刀架、不多的几只碗、各种作料、食用油，整个厨房被塞得满满的。

李慕子俯身下去，拉开了厨房门背后的滑门。这是一个很隐秘的滑门，颜色和墙上的瓷砖一个颜色，不注意那个圆形的拉环，根本就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个滑门。

把里面的玻璃门打开，玻璃门是往外翻的，李慕子取出昨天晚上丢进去的几件衣服，抱在怀里。然后把门关上。衣服已经干了，可是用太阳晒晒还是好的。李慕子一直喜欢洗完衣服用太阳晒晒，虽然从科学的角度讲，他清楚这样没有任何作用，但是这是他的一种习惯，也是他的爱好。

刚把衣服挂在阳台上，就听见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木木美回来了！！

李慕子和她在客厅相遇。“你回来了！！”李慕子这样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木木美一脸的难堪，仿佛李慕子昨晚睡梦中把她给踹下床去了。

“怎么了？？”木木美依然没有说话，额头上和脸上有些汗水，虽然带着毛巾，但是此时依然没有干。仿佛真的出什么事！可是李慕子搞不懂她的表情。

木木美一直盯着他的衣服看。

“到底怎么了？！”李慕子语气中有些愤怒，虽然他也可以感觉到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一点都不知道，仿佛背上背人贴了纸条一样。

“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从来没有见你这么邋遢过，你是刚从垃圾桶里出来的，还是去废品回收站滚了一圈，这副模样！”木木美说，用手指着李慕子。李慕子想具体看出来她指的哪里，可是他只能意识到是自己的眼睛。难不成自己的眼里有眼屎？？李慕子赶紧揩揩，可是没有。李慕子感觉自己犯了大错，可是错在什么地方完全不知情。

“我到底怎么啦，林美？”

“恶不恶心，你这样叫！”

“我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你看你，你看你，都已经起床了，衣领都没有翻好，衣襟也扎进裤子里的，你说你什么样子啊，没有女人的人吗？！”最后一句像玩笑话，可是木木美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严肃得斗地主似的。而李慕子是不敢笑。

“哦，小事啊！”李慕子一顺手，就把自己的衣领弄立了。

“小事？？哼，你认为这是小事吗？！你都老大不小了，慕子，你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我认识你之前，你也是一个人过的，你一个人有独立生活的能力的，你会弄饭，你会洗衣服，你会拖地板，你会做所有的一切。我一直以为都是这样的。可是见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你今天这个样子，才发现，你原来还抵不过一个住读的学生。学生都能搞定一切，你却连衣服都整理不好，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活得窝囊不窝囊，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本事，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有点出息，好不好！你简直是个废物，你简直是个草包！呸！”木木美说，不管她是小题大做，还是无中生有，李慕子无缘无故被这么骂，心头也火了。

李慕子低头看看还没有抽出来的衣襟。

“那你就有本事啊，你就是个能干的女人啊！你还不是个草包，你还不是个废物。你以为你做了什么，你以为自己有多么美丽吗，你以为你有什么哪怕一丁点的人格魅力吗？！你连个花瓶都不如，花瓶至少还好看，虽然不中用，你不好看，也不中用。你算什么女人啊，女人都是温柔贤惠善良懂别人的，你看见我的衣领没有立起来，你就不会顺手就立起来啊，你看见我的衣襟没有抽出来，你就不会顺手就抽出来啊！还在这里废话超过文化，你以为你什么人啊！”针尖对麦芒，两人干上了。

“凭什么？！”

“凭什么不！！”

都说到气头上了，木木美也不多说了，本来晨练就累，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揩汗水。李慕子则干站着。

过了一刻钟，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们其实，其实我们只是，嘴巴上彼此嫌麻烦！”李慕子好不容易说出来。

“是啊，”木木美说：“只是，嘴巴上彼此嫌麻烦！”
一首不适合唱给你的情歌（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