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因为太孤独”。第一次读到这一句,是在蒋林的《隐蔽的脸》里,这句话让我感同身受。我无法阻挡内心巨大的孤独袭击,所以我每天都记下胡思乱想。
马尔克斯在描述晚年的蕾贝卡时说了一句话:“她含辛茹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这一安于孤独的殊荣。”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折射了马尔克斯作为一个作家的心路历程。对于作家来说,孤独是一种光荣。保罗.蒂利系为着句话作了注解:“ 语言创造了寂寞这个词来表达因一个人而感到的痛苦,又创造了孤独这个词来表达因一个人而感到的光荣。”作家们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们用自己的作品表达对人类的终级关怀。大多数优秀的作家近似于佛教徒,只不过他么爱的是全人类。“只有那些不再属于人类的才能逃脱我的爱”卢梭的一句话道出了作家这个群体千百年的使命。然而在很多时侯,博爱与孤独是划等号的。覆盖面极宽广的爱很难收到另人满意的回馈,由失望引发的孤独便由此而生。因此马尔克斯的话:命中注定孤独百年的民族永远享有出现在世界上的第二次机会。真得得以应验。作家这个群体成了孤独百年甚至千年的民族。
因对人类有太过强烈的爱而失望继而孤独的作家当推卡夫卡。这个让读者恐惧不已的作家曾在其1931年的日记中写到:我将不顾一切与所有人隔绝,与所有人敌对,不与任何人讲话。卡夫卡是在发现了人与人之间严重的情感缺失,人们对痛苦的麻木不仁之后陷入了这种可怕的孤独的。他的《变形记》正是表达了他的这种失望。余华认为卡夫卡所经历的是外来者的尴尬,而这尴尬恰是更为深远的孤独:他发现自己不但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还与自己格格不入。这样的孤独恐怕是最另人毛骨悚然的心灵体验了。持相同观点的作家还有村上春树。他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很幸福,但是却不知道是真的幸福还是只是看起来很幸福。反正自己总是与那幸福景象格格不入的人。不一样的民族和生活背景,却有着相同的孤独心境,由此可见孤独在作家的群体中是怎样一种流行的病症了。
任何一种病都有致死的可能,作家的死亡便为孤独在作家群体中普遍存在提供了血色的证明。其中海明威和海子的自戕无疑最具震撼力。海明威是一个善于描写战争的作家,而战争可说是人类发展史上最为邪恶的部分。战争的无情使得海明威痛苦的看到了冷酷的世界和虚妄的一切。因此他笔下的人物多用放荡的行为掩饰内心的空虚迷惘。《乞力玛扎罗的雪》中的哈里在某些方面反映了海明威的心态:看穿了资本主义文明虚伪的精神价值,对社会怀疑,对战争厌恶,对人性失望。一种难忍的孤独控制了他们的心灵。只不过哈里选择了接酒浇愁,而海明威选择了死亡。在我看来,海明威的死是一种必然。正如罗马尼亚哲学家齐奥朗所言“当一位作家无话可说时,荣耀便为他带上桂冠,荣耀赞美尸体”。
今年是海子逝世第30年,然而这位孤独之王的死所带来得对个体生命存在价值的思索却依旧是我们面对自我时无法回避的问题。如果说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反差是海子自戕的原因之一,那么由于对全人类的关爱而引发的对个体存在的最终意义的苦思不解便是海子之死的真正诱因。对生的意义的思考从来都是作家们不可推卸的责任之一。就像戴维.伊格内托在在其作品中的自问:我的世界明亮起来,但我最终还是迷失在世界里。我独自一人,设若人生若斯,我何以要降生?海子正是出与这样的思考,才背上了生存的焦虑感和空虚感,孤独成了一种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另人欣慰的是,海子的死昭示了一个真理:生是需要理由的。他的死是一种与生命的主动抗争,他获得了永恒的解脱,也让世人从昏聩中清醒过来。相比于前文提到的马尔克斯笔下的乌苏拉之死,海子的死无疑更使人收益。相同的死亡还有成名之后极度空虚的杰克.伦敦以及将激进的军国主义与自杀的意义割裂开来的三岛由纪夫。在这些惊心动魄的死亡中,孤独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虽然我一再提及孤独给作家这个群体带来的失望和死亡,但真正的事实却是:作家们都安于孤独,甚至以此为荣。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孤独中更加幸福。例如亚伯拉罕.考利曾经说过:独处比起与人为伴更另人愉快,更有意义 。伟大的卢梭也说:“我在孤独中比跟他们在一起要幸福千百倍。”百年孤独里奥雷良诺第二在晚年时感慨终于找到了安于孤独的天堂,事实上,对于作家来说,有孤独的地方就是天堂。孤独成了作家们思索一切的最佳伴侣,因此孤独不但是在作家中传播的流行病,也成了作家们的代名词。梭罗在《瓦尔登湖》赤裸裸的呼喊就是作家这个群体最合适的宣言:我爱孤独.
马尔克斯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定义了一个真理,即孤独只是少数人的权利。不能孤独的民族,必须永远孤独的作家,这一切与孤独无关,与爱有关。马尔克斯创造了一种大境界,足以让所有对世界仍未绝望的人不得不深思的永恒论题。
黑夜开始唤醒我的感性和焦虑,
并给了我一支和思想接通的笔。
我在人间的白纸上孤独地涂画。
我写下几行字,
拼凑成句子。
假装是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