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考上大学至今,其间断断续续离开家乡,已有将近二十年。种种挂念里,最忘不了的就是家乡的面。
每年一放暑假,就早早地收拾好行李,急冲冲地想带着孩子回老家。许是想念家有父母的安稳,想念家属院老邻居们亲切问候、闲话家常,许是想念把孩子交给父母后片刻的轻松。当然心念念的,还有这种类丰富、各具特色的家乡面。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睡个安心的懒觉,起来常是半中午了。午前打个尖,也算是早餐的,一定是老家阳台斜对面,街角处那家菌子面。
面店的店名朴实、不花哨,就叫“豆花面”。豆花面算是这家的当家面。
大锅开火、沸水下面,掌柜的长竹筷锅里搅三下,面就成了。清漆的木桌子上,一碗韭菜叶子宽的面条,柔软地卧在白瓷的大碗中。青翠欲滴的,是豌豆尖浮在上面。颤微微的嫩豆花上挂着的,是黄澄澄的花生碎、红亮亮的辣椒油。撒一小撮石对窝里舂香的花椒粉,麻辣鲜香诱得人口水流出来。
这家面店还有一种菌子面,有就必吃。因为去晚了吃不到。这里的菌子不是其他地方的干菌子。泡水发涨的菌子,总有一点流汤滴水的不爽快,滋味没有新鲜菌子来的鲜。菌子面有多鲜?鲜得要咬掉人的舌头的。
家乡的面店,虽然各有各的当家面,但有种面,每家必卖。那就是鸡蛋挂面。
做鸡蛋挂面一定要用家乡的挂面。这里的挂面,是山上流出来的山泉水滋养的。每年六月,挂面人家的屋前院坝,高高挂起的,长达十几米的,就是中江挂面。一排排的挂面,阳光下安安静静的,像帘子一般。
小孩子们喜欢在挂面帘里穿梭,有时看阳光斜射,穿过挂面帘,形成一道道光影。有时,趴在地上,小手支着脑袋瓜,对着阳光看挂面,想试试看:透过挂面里小小的空心孔,是否真能看到太阳。有时,还趁大人不注意,折一截晒干了的挂面,咬在嘴里嚼着玩,当零嘴吃。
等到挂面干透,准备几芽青菜尖,一粒鸡蛋,就可以做挂面了。吃挂面讲究的是宽汤窄面,为的是让挂面里的空心孔,能饱浸料汁,滋味十足。
做鸡蛋挂面,清汤最地道。碗里加一小块猪油,面汤冲化。挂面煮沸三次,挑进碗里,烫几芽豌豆尖,加少许盐、一撮葱花、撒上花椒面,卧上一个金灿灿的鸡煎蛋。家乡人的一天,常从这碗清清爽爽的鸡蛋挂面开始。
今天,又忆起了家乡的面。我什么时候回老家吃一碗家乡的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