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伊万老师开始抓睡觉的人了。
他前脚才把前排一个人叫起来,后脚直接用沾满粉笔灰的熊爪子在睡得天昏地暗氨糖的脑袋上揞了一揞,没醒,再给人家脑门儿上留下两道白色的指印。
伊万老师端着课本在附近巡,他的视线就跟一台扫描仪一样往我这看,附近的人浑身不自在,就算老王在这里也别瞄的这么明显啊。
而老王对我们的窘境浑然不知,甚至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课室里就轻飘飘地悠着老王的鼾声,很轻,不加阻拦地跟伊万老师正经八百的讲课声短兵相接。
伊万老师的眼睛还是落在了我身边,我忍不住偷偷笑了,全班都意识到班主任竟然因为睡觉留在班里,还睡到了政治课,大有哄笑的趋势,只是心照不宣地憋笑到颤抖,不知是不是怕吵醒老王。
而伊万老师嘴角也有曲折隐晦的笑意,却还是坚持以播报天气预报的语调说:“王老师昨晚工作到今天凌晨三点,后来被书砸到腰,后半夜几乎没睡,今天还坚持上班,你们觉得好笑吗?”
老王敬业大家有目共睹,便都怀着各自的些微歉意低头思故乡去了,鸦雀无声里我给硫酸递了纸条说: 我天,这家伙一定是护妻狂。
硫酸低声“咕咕”两下,跟下不出蛋的老母鸡一样,还好她及时憋住笑意,动笔两下给我回复: 你没听见人家是被书砸到了吗。
可老王为什么把这归咎于伊万老师身上呢?
我捏着纸条看着上面硫酸的草书,挑挑眉把它揉皱塞进废纸篓。
伊万老师讲到哲学是一门使人思考变得更加有智慧的学科。
他站在打瞌睡的老王后边,手上控制电子笔转换下一张PPT,上面显示着:
体育老师,政治老师和数学老师同乘一船,船无法搭载三人,必须去掉一个人才能使剩下两人安全,试问让谁下河?
“假如我,王老师,安东尼奥老师同乘一艘船,你们会选择谁跳下水呢?”
伊万老师笑眯眯地,我却总感觉背后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不禁想起先秦时代某赵姓宦官也是像他一样用有意无意的态度指着鹿问群臣这是啥。
按照重量来讲当然是该把伊万老师投下水,但是,四周涌入耳朵的讨论声却是:
“数学老师!数学老师!”
“你忘了老王的敦敦教诲吗?我选王老师。”
“都扔下去,并告诉他们死亡并不可怕!”
伊万老师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迫于北极熊的气场我在他旁边只是听着不正经的评论干笑,只见他大步跨上讲台,公布最后的答案:“自然是让会游泳的下水,所以是体育老师!”
“上数学课你为什么看政治书?”
正当大家的笑声将近未尽,老王刚睡醒时那种迷迷糊糊却仍旧保持着三分班主任威严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同桌古怪地从喉咙里“咕”了一声,我知道她又想笑了,转头看老王的方向,眼神刚好相接,我尴尬地收回头,但是看得出来老王比我更加尴尬——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在上政治课?他亲爱的数学课堂呢??
课堂的东道主伊万老师首先发表问题:“王老师,要不要先回去?”
王老师也是犟,硬是不承认睡觉的事实,“不用了,”他弯起睡得迷蒙的双眼:“我来听一下课。”
您一个理科老师听什么文科课哦......
此时PPT并没有切换,王老师看着那问题眨了眨眼,趁着伊万老师擦黑板的空档,问旁边一个同学说:“你们扔谁下水?”
该第一个喊扔数学老师下水的同学一脸诚实地说:“体育老师。”
老王听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