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年末,他还是和往年一样,没挣到钱,买了两条平时抽不起的烟,独自返乡。
还是那辆熟悉的大巴车,奔波于县城和他的家乡,车上一阵阵的乡音让他终于得以放松。总算脱离了大城市的喧嚣,是的,要回家了。
他找了个独座,靠窗,想看看这一年来家乡的变化。车外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或许时不时会飘下一阵小雨。显然,这个时候不适合欣赏景色,他靠在座位上,仰起头,闭上眼,开始思考怎么应付亲友们的“审判”。
车上人不多,坐得零零散散,几个妇女坐在一起,讨论着菜价,物价的波动情况,就像男人看美女时那么专注,津津有味,或许掌握这些情报能在砍价时增加底气。一个老头独座一边,坐姿端正,表情严肃,双眼炯炯有神,估计是军人出身,早些年可能还扛过枪。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风衣外套,平框眼镜,大背头,一手将公文包护得紧紧的,一手拿着手机,不停地用蹩脚普通话与电话那头交流。颇有特务情报员的派头,包里肯定藏着机密文件。还有一对夫妇,抱着熟睡的孩子,俩人正商量着什么。
大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互不打扰,这是乘客们应有的相处方式,很和谐。
突然,这种平衡被婴儿的哭声打破了,吵醒了刚睡着的他,回头望了一眼,夫妻俩正忙得不可开交,尽力想让小宝宝停止哭泣。他把头偏向远离婴儿哭声的一边,闭上眼睛。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逐渐变得刺耳。
他站了起来,表情变得厌烦,“我说,吵到我睡觉了知道吗?”
男人满脸歉意,急忙解释:“不好意思,小兄弟,宝宝睡醒了喜欢闹,还请你多包涵一下。”
见他仍然满脸不耐烦,“妇女讨论团”中的一位小声嘀咕着:“一个大小伙子干嘛这么较真,你小时候不还一个样?”其他讨论团成员附和着:“就是,就是。”
婴儿的哭声是有增无减,他脸上的表情由不耐烦变成了严肃,像那个老头一样。但也有不同,老头严肃得很正气,他却一身痞气。
“光道歉有什么用,吵到我睡觉,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不赔钱,不准走!”
听完这番话,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感到无奈,想去说些什么,又感觉没什么用。老头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小伙子,都是乡里乡亲,你咋还跟个小娃娃过不去嘞?别人听了都要笑话你哟,你小时候莫不是一样嘛?听叔的,他们都快下车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坐回去吧!”一字一句,如春风化雨,语重心长,体现出了一个前辈应有的风度。
“下车?呵,今天他们不给钱,我会让他们下车?”
他边说着,边退守到车门口。
风衣男子早已结束了普通话交流环节,突然又从公文包里掏出手机,义正言辞地说:“行,勒索是吧,那咱就报警呗,有本事警察来了你也别怂!”
“妇女讨论团”的全体成员异口同声:“就是,就是!”
“好啊!报警啊!今天警察没来之前,谁也别想走!”
这个时候,男人终于再次开口了:“小兄弟,这都快过年了,咱们也别闹这个矛盾,你要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了!”男人拿出了钱包,数着钞票。
“钱?呵!现在我也不要这个钱了,叫警察来,谁还怕谁啊!”
发生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的司机慢慢将车靠边停好,拨通了110。
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清晰,他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后来听说最近刚破获了一起跨省拐卖婴儿案,表彰会上,有记者问他为什么敢断定婴儿是被拐的?
他挠了挠头,和车上豪横的样子判若两人,不好意思地说:“也挺巧的,被吵醒后下意识向他们看了一眼,正好瞟见男的在用安眠药兑奶粉,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至此,最大的疑惑迎刃而解,是啊,总有人用着与众不同的方式在表达他们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