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
在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陌生女人给小说家R的这封信,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心灵。
我一直故作坚强,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所有的自卑与怯懦,生活在一片匆忙之中。如果你不曾出现,我本以为我会这样过完庸碌的一生。我的心原本寸草不生,后来你走了一遭,这里奇迹般地万物生长。我前半段的人生啊,不足以让我燃烧起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可心中装下你以后,我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欣欣向荣。
我对你的深情,来自我对你一切的向往。
01
一个陌生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她死去的孩子的身边,给孩子的父亲——小说家R写下了一份凄凉哀婉的长信,诉说了她潜藏一生的爱恋与痛苦。可故事的主人公,直到最后,也不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个陌生的女人究竟是谁。
这本书,读来让人很是伤感。我无法想象茨威格这样一个男性,怎么能够如此极致地探察出一个单恋女性的心理,又怎样能够用如此细腻的笔墨,把女性单恋中的深情和卑微刻画得如此深入人心。
我可以在寒冷的冬天蜷缩在门口一整夜,只为知道我深爱的你有没有回家。我可以在被迫搬家后整整几年对你日思夜想,不顾一切努力回到你所在的城市。我可以只与你做露水夫妻,在孤独和思念里独自抚养这个你不知其存在的孩子。可我怎么能够让我们的孩子,这个象征着你的生命的延续的孩子,这个我唯一拥有的孩子生活在贫穷与自卑之中呢?我要让他,拥有他的父亲能够带给他的一切啊!
我从一个身体单薄,毫不引人注意的小不点,成长成一个美丽富有的少女。身边有许多追求我的人,可我从头到尾,都只爱你一人,就算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对我负责,甚至我都不会清晰地出现在你的回忆里,可我仍然愿意,为了我对你的深情和向往,数次奔赴你的风流之约。
是的,后来我依附别的男人生活,可我只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够得到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可是,可是,为什么老天要将我最疼惜的宝贝从我的身边夺走。我无法拥有你的爱情和记忆,也失去了我后半生的精神支撑和活下去的希望。
在我生命的最后,我只想给你写下这封长信。你可能最终也无法想起我究竟是谁,可我要你知道我一生一世对你的痴情,我这卑微却也包含自尊的痴情。
02
你也疑惑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你?
因为你不知道你的生活,有多么地令我向往。
我只是一个出身贫苦的小女孩。在你搬进我住的那栋楼以前,你的房间之前的房客都是些凶狠丑恶的人。他们粗鄙无知,喜欢与人争吵,酗酒成瘾,还会把人打得满头是血。
大家都讨厌他们,大家都恨他们。
可你不一样。你是一个单身作家,大家都说你是个文静且富有才华的人。在你搬来以前,所有的工作,都是由你的男仆为你解决的。他严肃冷静,指挥起工作来轻声轻气,对所有人都礼貌地打招呼。这一切都让我们感到欣喜和满意,所有人都期待着你的到来。
你有那么多奇特别致的物件,印度的佛像、意大利的雕刻和巨幅的油画,都是我们前所未见的东西。可你知道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是你房间门口那越来越高的书堆。
你的男仆一本接一本地用掸子把树上的灰尘扫去,而我只敢站在一旁,甚至不敢伸手摸摸那些书的软皮封面。我只是在一边站着,我其实很胆怯。我看到了那些书的标题,有法文书、英文书,还有许多用我没见过的文字写的书。那时我就想啊,你读过那么多漂亮的书,还懂得那么多种文字,又有钱又有学问,那你一定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吧。
可后来我见到你,我为你的样子感到震惊。那时的你,穿着一身运动服,上楼的步伐很敏捷,样子活泼而潇洒。你有一张容光焕发、表情生动的脸。从第一眼开始,我就发现了你身上的独特之处。
我意外地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你是一个具有双重人格的人,你是一个轻浮、喜欢奇遇、充满热情的年轻人,可同时你又严肃认真地从事着你的艺术事业,像一个知识渊博的长者。我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你生活在这样的光明之下,而那时的我,却处在人生的黑暗之中。你的到来,无疑给了我希望,给了我未来。而我也深深被你吸引,甘愿为你付出我的一生。
03
很多人觉得,在这样的爱情里,我是一个愚蠢而悲哀的人。可他们也不懂,长达几十年爱一人如一日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不知道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爱人的变迁,离自己忽远忽近到底是怎么样的过程。
他们不懂我的一切,不懂我的执着。
“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可我愿意一生陷进这样的深渊。我厌恶我幼时的生活,厌恶自己没有目标,只能庸庸碌碌地活一辈子。我无奈我只能做一只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而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我是很卑微,但我不愿让你知道。我在泥潭里挣扎,只为有一天能够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你眼前。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你的温柔眼神也能够停留在我的身上。我嫉妒那些你带回家的女伴,她们各各相貌出色,顾盼生姿,可我心里又执着地认为,你配得上这世间所有优秀的女子。
所以我拼了命也想要能够站在你的身边,就算你永远不会真的爱我。可我至少战胜了自己,战胜了这个尘世。
我太了解你,所以我绝不纠缠。我也太爱你,所以我绝不拖累。
在不同的时间相遇,你只当我是生命中的又一次邂逅。可没关系,我从不抗拒你的每一次温柔。因为你是我的希望,你是我的光芒。
可现在,我就要死了。
终究是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