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古典乐启蒙

重复、单调。你觉得古典乐乏味么?我曾经正是这样想的。

他那一堂音乐课,只上了巴达捷夫斯卡《少女的祈祷》。

巴达捷夫斯卡


他圆润短粗的一双胖手,弹起钢琴到格外灵活。手抚那黑白键时,他从指尖到肩胛骨都做着运动。按下,抬起,主旋律,和弦,他闭着眼。

熟悉又美妙的旋律从他的指缝流到键上,流到弦上,飞舞在音乐室的空气里。他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开口和我们讲:

“要体会旋律急缓中的情感,每一段重复都有情感的变化;听到了吗?重复,但是有着微小的不同。”

“高音意味着什么?激昂、奋进、向上,对。轻、重、缓、急,高亢、低沉,都蕴含着作曲家的情绪。”

“还有作曲家的背景,这同样重要。”

他弹得很慢,先是流畅的一串上扬的音调,又徐徐降下。

“一个少女,正双手合十,站在空旷的教堂里。”

曲调重复了几遍,但是降低或升高了调子。

“她虔诚地闭着双眼,低着头,在默默祈祷着。她在祈祷什么呢?或许是让家里贫穷的日子好过一些,或许她希望得到一条新裙子,或许,她在想象她未来的爱人……”

指腹流利地扫过琴键,旋律又复归原点,好似衔尾蛇一般轮回、重复,但是有着微小的不同。

少女的故事也随之继续着。

“她祈祷妈妈的病能快点好起来,她祈祷弟弟可以不要饿肚子,她祈祷明天可以是一个美丽的晴天……”

曲调开始变得轻快又明朗。

“她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来家里接走她,那天,她将穿着飘逸美丽的的白裙子。她幻想着他的样子,哦,他一定很俊朗吧?他唇齿含笑,眉眼传情,用结实温暖的臂膀将自己拥抱。可妈妈和弟弟呢?哦,她一定会常回家探望他们!”

音乐明显低沉,缓慢了下来。

“少女走出大厅,踏着石板路来到教堂的院子里,在一棵大树旁坐下,她累了。”

“她最近做了很多活,手都给针扎破了。她好想休息一会,于是她倚靠着树,合上了双眼。”

“她看到,她回到了家里,妈妈正准备晚餐,弟弟站在一旁观看。”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她赶忙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他唇齿含笑,眼波流转。少女高兴得哭了出来,他便走上前,用自己结实而温暖的臂膀将她拥抱。”

“少女的脸上漾着甜美的笑意,树荫下,清风温柔地掀起她单薄的衣裳,拂过她伤痕累累的双手和稚嫩的面颊。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少女躺在树下,幸福地,轻轻地,睡着了。”

演奏结束,先是一片寂静,随后我们不由自主地为这倾情的演绎鼓起了掌。而我,至今还沉浸在那不知名少女的梦里。重复、回环。每每听到键与弦的声响,我心里的某一处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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