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正言弾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上一回结束说宝玉给黛玉讲完耗子精的故事,黛玉发现被宝玉编排进了故事,要拧他,宝玉连连求饶,黛玉说骂了人还说是典故,话未说完宝钗正好进来,就讽刺宝玉肚子里典故不少,该用的却忘了。黛玉听了大快人心,说宝玉遇见对手了,真是一报还一报,正说着宝玉屋里一片声的嚷,不知何事?
这一回开始就说这嚷声原来是宝玉奶妈李嬷嬷过来闹事了。宝玉忙要过去,被宝钗拉住说别和你妈妈叫嚷,宝玉答应了。这里暗示出宝钗的细心周到。回到屋里李嬷嬷正拄着拐杖在当地骂袭人。说她是小娼妇装狐媚子做耗是妖精。
这一回一主题是凤姐正色直言弾压了赵姨娘的妒意,另一主题是林黛玉用俏皮话戏谑了史湘云的咬舌话。两个主题都在这一回最后,虽字数不多,但都是曹公笔力的精华所在。
一.文本赏析
宝玉听李嬷嬷混说,只得解释说袭人实在是病了,不信问别的丫头。李嬷嬷一听火气更旺,越发认为宝玉重袭人轻自己,又搬出我把你奶这么大,如今不吃奶了把我丢在一边,李嬷嬷自认比窦娥还冤里委屈的哭了。
这里和十九回是明显的对比。上一回提到袭人哄宝玉说要回家不服侍他了,宝玉极力挽留,袭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若说为服侍得你好不叫我去,断然没有的事。那服侍得好是份内应当的,不是什么奇功。李嬷嬷不懂自己奶宝玉不是奇功而是份内的事。
可巧凤姐正在上房算账,知道李嬷嬷老病发了,挤兑宝玉的人,正好她今天输了钱,迁怒于人。凤姐先褒李嬷嬷说,你是老人家别人嚷还让你管里,后贬,难道你不晓得规矩在这里嚷,又替李嬷嬷出气,你说谁不好我替你打,最后请李嬷嬷吃野鸡,还让丫头替李嬷嬷拿了拐杖,手帕子,李嬷嬷脚不沾地的走了。临走还不忘再嚷嚷两句。宝玉说那个丫头惹了李嬷嬷,她把账算袭人头上了。
凤姐在屋里算账都知道李嬷嬷是输了钱生气找事里,宝玉在外面跑着不知道实情,这里暗示出凤姐神通广大,坐在家里也知贾府大小事。
宝玉这番话,得罪了丫头晴雯,晴雯毫不客气的反驳,袭人见宝玉为了维护自己惹了李嬷嬷又惹了晴雯,病中增加了烦恼,宝玉不想让袭人添烦恼就忍气吞声没再说啥。
袭人吃了药蒙头发汗,宝玉去贾母处吃饭,因惦记袭人早早就回来,屋里就麝月一人在抹骨牌,宝玉纳闷,麝月咋不出去玩,几番对话后才知这又是一个细心周到肯舍己为人的袭人。
睡觉还早,为了解闷,宝玉给麝月篦头。晴雯回家取钱见了俩人这般亲密又是一番挖苦。宝玉和麝月都很大度让着晴雯,晴雯这才安生下来。
有一小段是宝玉和麝月在镜子里的对话,画面感极强,曹公写的极其精彩,不妨欣赏一下。晴雯摔了帘子出去。宝玉在麝月身后,麝月对镜,二人在镜内相视。宝玉便自镜内笑道,满屋里就只是她磨牙,麝月听说,忙像镜中摆手,宝玉会意。忽听唿一声帘子响,晴雯又跑进来问道,我怎么磨牙了,咱们倒是说说。
第二天贾环来宝钗处玩耍,正好宝钗莺儿香菱赶围棋做耍,贾环也上手了。赢了高兴输了着急,急很了耍赖。莺儿不干说贾环赖皮,宝钗批评丫头没规律。莺儿说都是爷,宝玉大气贾环小气,贾环认为他是小妾生的,大家欺负他,宝钗劝贾环骂莺儿。
正好宝玉也过来了,宝钗怕宝玉教训贾环就掩饰。宝玉劝贾环玩是取乐的,既然招了烦恼,不如回家去。这里暗示出宝钗做事处处细微周到。
贾环回家对老妈说莺儿欺负他,宝玉撵他,赵姨娘不分青红皂白大骂贾环,下流没脸谁让你上高台自讨没趣。正好凤姐自窗外经过,隔窗把赵姨娘训了一顿,弾压了赵姨娘的妒意,也骂贾环没气性不听话活不出少爷样。最后给了他一吊钱送去和姑娘们玩去了。
且说贾环走了,宝钗和宝玉正玩笑着,忽有人说史姑娘来了。俩人一起到贾母处瞧史湘云。正好黛玉也在,得知宝玉从宝钗处来先讽刺宝玉。宝玉说,只许和你玩替你解闷,偶尔去一次你就不乐意了。这句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黛玉更气和宝玉呕气。
宝钗见俩人斗嘴,就过来说史姑娘等宝玉就推走了宝玉。宝玉心里惦念黛玉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黛玉还气,宝玉悄悄地说“亲不隔疏,后不僭先,”黛玉听了,低头一语不发。半天才说,你只怨我嗔怪了你,你也呕气叫人难受,今儿冷,你倒脱了披风,回来伤了风又该吃药了。这俩人表面上是嘴上斗,但内心深处是你心有我我心有你都彼此挂念着。
这一回结束是俩人正说着湘云走来,故意咬舌叫宝玉“爱哥哥,”叫黛玉“林姐姐”,黛玉也说俏皮话,说湘云连个二哥哥也叫不上,回头赶围棋,又该闹幺“爱”三了。湘云说,你专挑人不是,挑了还打趣,你敢挑宝姐姐么。还调侃黛玉说,我是比不上你,只保佑你明儿得一个咬舌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呀“厄”的,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呢。湘云眼球里的人影就是宝玉,宝玉听说自己是林姐夫自然大笑,湘云忙跑,后来又如何呢,请看下回分解。
这一段应该是曹公精心布局的,前面宝黛俩人呕了半天气,气氛沉闷,曹公故意笔锋一转营造了这么一段明快欢乐的气氛。
这一回有两个对比需要重点说说。
(1)宝玉和凤姐。李嬷嬷输了钱生气来宝玉屋里闹事,大骂袭人,宝玉实话实说袭人真病了,李嬷嬷一听火气更旺。凤姐先褒后贬再安慰,三言两句把老嬷嬷糊弄的脚不沾地乐颠颠的走了。这里对比出宝玉的老实和凤姐的精明。宝玉遇见李嬷嬷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对于不明事理混说的李嬷嬷只有更混的凤姐才能制服她。
(2)宝玉和宝钗。贾环耍赖,莺儿不服,宝钗明知贾环做假,却不说破反批评莺儿,本来该息事宁人了,谁知莺儿又嘟囔说宝玉大气贾环小气,贾环委屈的哭,说都欺负他不是太太生的。宝玉正好遇见说,玩就是取乐的,既然不爽就回家呗!这里对比出宝玉的直率和宝钗的弯曲。对于不明事理的贾环,用宝玉的坦诚直率是行不通的,只有宝钗的弯曲才能让他服帖。
这两个对比突出了凤姐和宝钗的精明。做人最大的精明应该就是懂得变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二.精彩回顾
贾环也过来玩,正遇见宝钗、香菱、莺儿赶围棋做耍,贾环见了也要玩。宝钗素日看他也如宝玉,并没他意,今日听他要玩,叫他上来坐了一处玩。一垒十个钱。头一回自己赢了,心中十分欢喜。谁知后来接连输了几盘,便有些着急。赶着这盘正该自己投骰子,若掷个七点便赢,若掷个六点,下该莺儿掷三点就输了。
因拿起骰子来狠命一掷,一个坐定了五,一个乱转。莺儿拍着手直叫“幺,”贾环瞪着眼,“六”“七”“八”混叫。那骰子偏生转出幺来。贾环急了,伸手就抓起骰子,然后就拿钱,说是六个点。莺儿便说,分明是个幺。宝钗见贾环急了,便瞅莺儿一眼道:越大越没规矩,难道爷们还赖你。还不放下钱来呢。
莺儿满心委屈,见宝钗说,不敢做声,只得放下钱来,口中嘟囔说:一个做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前日和宝二爷玩,他输了那钱,也没着急,剩的钱还是几个小丫头们一抢,他一笑就罢了。宝钗不等说完,就忙喝住了。贾环道:我拿什么比宝玉,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说着便哭。宝钗忙劝他:好兄弟,快别说这话,人家笑话你。又骂莺儿。
三.把这一回重点捋一捋
这一回很重要,关系到几个人物是第一次隆重出场,这几个人都不是第一次出场,以前曹公只是轻描淡写的几笔带过,但这次着重了笔墨。在小说里人物第一次出场对他们自身性格特点有很大关联,对人物的命运也有极深的影响,不妨重点了解一下。如:晴雯、麝月、贾环、赵姨娘、史湘云。
晴雯。李嬷嬷闹事,宝玉误认为是哪个丫招头惹了她。宝玉屋里大丫头有袭人、麝月、晴雯、绮霞、秋纹和碧痕六个丫头,但独独丫头晴雯不服气当场反驳谁疯了惹她?宝玉给麝月篦头,晴雯生气摔帘子而出,后又唿地掀帘进屋和宝玉伦理。这些小细节都透露出晴雯性格上的坦坦荡荡直率单纯和爆炭子脾气,想啥说啥有啥说啥,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这种直率的性格让她惹了一些丫头婆媳们,这些人在王夫人跟前搬弄是非煽风点火,直接导致了后期晴雯的悲剧性命运。
麝月。以前也没留意,读了这回才发现麝月不是一个俗人,正如宝玉所言公然又是一个袭人。晚上丫婆子都找欢快去了,独麝月无怨无悔一人看家,晴雯讽刺摔帘子,麝月也不火,后又怒气掀帘子进来责问,麝月还不火。这些小细节都暗暗透露出麝月性格上的沉稳和大度。红楼里袭人和宝钗做人处事都是极其沉稳和周到的,这里又发现了一个麝月,不知还有人没?五十八回芳官被老婆子欺负用她女儿用过的洗头水洗头,芳官不干。袭人说麝月,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脾气太急,你过去震吓她两句。结果麝月说的那婆姨羞愧难当一言不发。
贾环。赶围棋做耍,赢了高兴输了着急,再急了耍了赖皮,还说他不是太太生的丫头们欺负他,宝玉好心劝他,他编排宝玉撵他。这些小细节处处流露贾环不诚实不自信还是个小气鬼。贾环经济上确实穷,凤姐常克扣赵姨娘月钱,赵姨娘穷贾环就穷,但贾环是人穷志也短。贾环的不地道和赵姨娘有很大关系,这一回里不难看出。
探春是王夫人带大的,细看文本贾环几乎一直和赵姨娘在一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贾环是赵姨娘带大的。这里有个疑问,王夫人为啥只带探春不带贾环?
赵姨娘。赵姨娘是丫头被纳为妾,贾环说宝玉撵他,也不分青红皂白就骂贾环。这些小细节不难看出赵姨娘不能明辨是非,大智慧没有小心眼一群,这些性格上的缺点直接造成了她后期的悲剧命运。
史湘云。只见史湘云大说大笑,忙起来问好厮见。这几个字一下子把史湘云性格淋漓尽致展现出来了,爽朗豪迈豁达不拘小节的大拉拉性格。
四.佐料
1.好词好句名言警句共赏
大模大样,絮絮叨叨,脚不沾地,忍气吞声,天长日久,斗牌解闷,瞒神弄鬼,大说大笑,款语温言,亲不隔疏,后不僭先。
2.不妨把警句“亲不隔疏,后不僭先”做个诠释。
“亲不隔疏,后不僭先,”意思是亲近的人不会被疏远的人所离间,后来的人不会超过先来的人。这一回是说宝玉去黛玉屋里玩,黛玉吃醋和宝玉斗嘴,还说死呀活呀的丧气话,宝玉总款语温言来劝慰,黛玉依然在泼醋,说横竖有人和宝玉玩耍,这人会念会写会作会说笑,怕宝玉生气还拉了他走。宝玉不得已悄悄和黛玉说,咱姑舅姊妹比两姨姊妹亲,咱俩还是一桌吃一床睡一处长,她是才来的。提醒黛玉“亲不隔疏,后不僭先。”黛玉听了,低头一语不发。
此文纯属笔者一点拙见,若有吹毛求疵之嫌敬请文友们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