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健美操算是进入了第二季。
教练换了，张盼教练怀孕请假，新教练叫李利芬，同样充满热情，而且很专业。另一个显著的变化是，健美操的难度陡然增加，包含了许多小动作，例如抖肩、扭腰、绕臀、波浪线等。而且，我选择了同时学两套操，其中有一套是爵士风格的健美操，动作相当自由和性感，不可描述。
我觉得，心理都产生阴影了……但是横下一条心，咬咬牙，就耗上了，大不了变成功夫熊猫。
我很想说，经过一年的学习，我终于破茧成蝶啦！然而遗憾的是，我还是那只蛹，大家自行脑补蛹的形象。当然，进步是有的，上学期我经常补课，这学期，我基本不补课，我靠的是别人缺课，而我缺课率最低，别人可能一个点两个点上课，我每周在三个点在上课。尽管如此，也是勉强跟上，整体水平，仍然在平均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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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教得很辛苦。你想象一下，你教了一批学生，里面有郭靖、有拖雷……对「郭靖」来讲，每一个动作，都是一堵横亘在身体里的墙。听起来很简单，看上去也不难，但哪怕一个简单的振胸或抖肩，可能都要好几节课，大量的练习，才慢慢有了一点模样。而且，还充满小动作和快节奏，一节课下来，满脑子不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而是「一嗒二嗒三嗒四，五嗒六嗒七嗒八」，不是八个动作，是十四个要流畅完成的动作。
还没等你回过神来，教练已经教到下一节了。
我经常想，一个坐在教室里的学困生，他会面对些什么？
首先，学得慢，不见得都是他的错，就像我健美操跳得不好，并不是我不努力一样。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而已。而在长跑中，跑得快的人和叫跑得慢的人，之间的差距只会逐渐拉大，很难逐渐缩小。
然后，他还得生活在别人的眼光中。同学或无恶意，但学得更好，会无形中受到尊敬，获得掌声，学得不好，轻则被当成空气，重则会被有意无意地嘲笑。在这里，尤其重要的是老师的态度，老师的打击和嘲讽，几乎就是灭顶之灾。哪怕老师是善意的，他也可能对你是低期望的：你学会基本动作，过得去就行了……实际上，谁不希望老师是高期待呢？
最后，他需要帮助，需要有人见缝插针地，甚至专门地对他进行辅导。不是说「你怎么不用心」，甚至「你怎么这么笨」，而是「没关系，下课后我来教你」。而一个人水平越低，实际上越耻于求教，因为他怕别人嫌他笨，怕被拒绝。
我一直觉得，铃声并不意味着教学的开始或结束，所谓的课程，就是竭尽全力地协助学生穿越全过程，并确保他掌握。如果目标没有达成，那么纵然下课了，周末了，寒暑假了，教学都不应该结束。当们真的想要帮助学生的时候，我们总找得出时间，就像恋爱中的人再忙也有时间约会一样。
这是我对一个好老师的期待。
是的，是期待，不是要求。超出工作时限的请求，只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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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问题是：我是注定学不会灵活地跳健美操呢，还是说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
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做我擅长的事情，不要在不擅长的领域丢人现眼？好在我这次本来就做好了丢人现眼的准备，这选择并不难。因为我想要尝试一下，如果我坚持练习五年至十年健美操，会不会也是一个灵活性感的胖子？既然不知道答案，那就先练个五年十年好了，就当为退休后跳广场舞做准备吧。大不了发现「美梦到头仍是一场空」。
当然，这是一个天赋与后天努力的关系的永恒的主题。
我本能地想，这个问题也会困扰许多学生。可能太多的学生，稍微尝试一下就放弃了，骨子里就认定了「我不行」，甚至「我不是学习的料」。或者，躲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或学科里，而逃避令自己感觉到畏惧的领域。作为教师，我们如何激励学生，帮他们重构自我认知，增加挑战自我的意志力呢？当学生一次次失败的时候，我们如何帮助他们坚持下去？
实际上，我是相信后天努力的。
例如，虽然我仍然跳得不好，但是动作熟练了，难度增加了，还学了两套，而且还没怎么加班，脚下的感觉，也比上学期灵便多了……这些都是进步。或许，就像马云所说的，今天是黑暗的，明天是更黑暗的，后天是光明的，可是，大部分人倒在了后天的黎明前。
从认知的角度讲，要跳得更好，甚至达到自由之境，需要大量的练习。而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首先是练习量不够。我反对题海战术，但我知道，能考上名校的学生，刷题是不会少的。因为我们对知识的感觉，对题目的感觉，就是通过大量的练习得来的。无非是，我们要避免缺乏思考的机械练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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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健美操社团的老师们，个个都很棒，都是极其认真的学习者。
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落在后面的学员，每次训练都非常认真，别人休息的时候，自己一遍一遍地练习，经常还自组织相互教授和切磋。最近，因为首秀临近（周三彩排，周四首秀），焦虑还有所弥漫，因为不少人都觉得还不够熟练。
可能得加班自行练习了。
教练也经常鼓励大家下去自己练习练习。
但是，很难做到。以我为例，无数次鼓起勇气，想要自己练习，结果就放弃了。明天彩排，今晚专门把衣服从新港带到国际，准备在国际的舞蹈室跳一跳，但最终放弃了，只在办公室比划着过了几遍动作，再默默地看了若干遍视频。
按道理，我有强烈的愿望，但是，为什么很难一个人在家练习？
换个语境，一个学生，某门功课可能学得不好，他也想一个人利用业余时间，例如周末或寒暑假认真学习，但是，却总做不到，那么，这是为什么？
我想最根本的原因，是缺乏环境，缺乏同伴，缺乏指导。一项学习要高效地持续下去，需要有相应的环境支持，包括物理环境和时间环境。如果有同伴一起学习，就会增加压力和动力。另外，如果有指导反馈，就很容易从中获得成就感。
那么，学校或家庭，在多大程度上洞察到这些，并能创造一个适宜的环境呢？
而且，在反复看视频的过程中，我发现视觉学习和动作学习根本是两回事。当你看视频的时候，无数遍地看视频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一直巩固自己早已经学会的东西，而忽略或扭曲自己不会的东西。不信，你关掉视频，自己走两步？我想，许多课堂的低效，也在于此。学生一直坐在那里听，动手太少，往往以为懂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理解。
因此，恰当的反馈，可以帮助学生聚焦在他的问题上。毕竟，独立学习要求很高，要有强大的意志力。例如，看视频时，我可以选择看一段，然后闭上眼睛在大脑中过电影，有模糊不清处，再回看视频，效率明显就提高了。然而，这种方法，对意志力的要求比较高。而多数学生的学习，是低品质的勤奋，说穿了就是耗时间，并没有真正地在关键处集中全部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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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直在研究学习理论，所以，无形中会观察教练行为。
例如，人经常到不齐，教练很生气也很无奈。
再例如，大家的遗忘率非常高，教练很崩溃。
这就是我的长处了。简单的程序设计，就可以大大地提高到位率，减少甚至杜绝迟到现象。如果是个别人的个别行为，那么是个别人的问题，如果是普遍性的问题，那么，一定跟老师的行为有关。虽然每一次，都可以找出许多客观的理由，但是基于人性和事务的程序设计，可以大大地减少这种行为。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换位思考。
学员会忘记上课时间吗？为什么会忘记？怎么提醒？在什么时间段提醒效果最好？需要提醒几次？
如何点名或签到最节约时间且效率最高？怎么处理签到结果，既能照顾到学员的自尊，又能产生有益的压力？
学员的上课时间，与其他工作产生了冲突怎么办？教练需要做怎样的协调或提醒，才能减少此类事件的发生，以确保训练时间和效率？
……
还涉及到课程组织上的许多思考。
我注意到艺体课程的纪律问题（当然我们教师学员不存在纪律问题），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任务转换的时刻，如果在这里下些功夫，许多纪律问题都可以消除。例如，当你在课堂上总是手忙脚乱地操作PPT，或不断地寻找音乐的开端，一班学生都在等，无事必然生非。因此，需要通过一些提前的工作，将这些时间降到最低。
例如，我可能会将健美操的音乐，切割成若干片断。每节课用哪些片断，如何重复，事先都会考虑清楚并做好设计，这样，上课的流畅性就不会被破坏。
还包括练习量的设计。从热身到精确动作，会保持自然的节奏感。
必要时，会有小组学习。例如，留出一些时间，让会的教不会的，老师趁机辅导最差的。
还包括激励学生的技术。
最重要的，是心里预设一个标准。如果感觉到达不到标准，就不计成本地增加课时或训练时间。
……
这可不是给我们的好教练鸡蛋里挑骨头，而是只要我在课堂上，无论是听课还是上课，不由自主地就会冒出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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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校长，整天跳健美操，似乎不务正业。
实际上又错了。我用于健美操的时间，每周是三次，两次是课外活动，一次是晚自习。此外，基本上没有花时间去练习。只是说多了，念兹在兹，总让人有这样的错觉。
这是我的一种习惯。大言不惭地说，是一种优等生的习惯。举个例子，我一进入舞蹈室，见了教练也会紧张，也会在意教练的评价，也希望得到教练更多的辅导。而且，多数时候，我都是最早到达舞蹈室的学员，也是练习得最认真的一个。这是学习时代练就的习惯。而一旦进入学习，我就进入了角色，根本记不起自己是一个校长。而且，学习的时候就认真学习，我也不会轻易开玩笑。
而且，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一般不缺课。包括感冒严重的那段时间，从不因为感冒缺健美操。我也可以连续跳几个小时健美操，汗当然会流，也会累，但不到累瘫，我觉得没有停下来的必要。这就像我可以连续数小时地工作一样，我知道这是深度学习的一部分，更有利于出成果。
当你决定学习健美操，你就不能轻视它，因为一切学习，都是一个承诺。这跟别人无关，只能自己去克服许多困难，包括别人的眼光，以及人性中的种种缺点，包括懒惰在内。
2018年，又新修了吉他。独学而无友（不敢跟别人一起学，因为我是零起点，怕影响别人的进度），注定要花更长的时间，但我相信，年底时，大家就可以看到我的弹唱了。
我觉得，这个时代，一个人最好的身份，就是「学生」。我们在学习中体验学习，并将我们的经验传递给同伴，传递给学生。别人看着艰辛或可笑，可是，谁知道我们的快乐呢？
如果你觉得有趣，那么，请跟我来。
加入健美操社团吧。
加入合唱社团吧。
加入户外社团吧。
或者，一起组建一个新港乐队？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