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左手拿着一块巴掌大的镜子,右手拿着一把红色的塑料梳子,不停地梳着他那三七分,嘴角还时不时地露出迷之微笑,这个大个子是我高一的同桌赵弋。
这个尴尬的场景陪伴我了整整一年,以至于多年以后我仍能记住所有的细节。我原本觉得一个身材魁梧的大男生与生俱来就带着阳刚之美,可他却偏偏对着一把小镜子,还拿着一把大红梳子,着实有些煞风景。
每次我都忍不住要吐槽一下:“听说头发梳地太勤容易脱发,你不想年纪轻轻就成秃驴吧!”
赵弋白了我一眼说:“那我就去找灭绝师太了。”
为了劝同桌“放下屠刀”,正常一点,我不惜又编造出了“用塑料梳子太勤会脱发,一天最多使用一次”,为了让这个胡诌的科学道理更加有说服力,我还把由于某种疾病而秃头的甲同学硬生生地说成了是因为塑料梳子用得太勤了才会秃头,并义正言辞地告诉同桌,我和楼下班的甲同学是好哥们,虽然我们内心知道我打听出来甲的名字还不足一个小时。
这下好像真的吓住了赵戈,“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吗?是真的吗?”赵弋用来自灵魂的三个问句拷问我。
我毫不犹豫地昧着良心说,“真的,是真的,真的。”我想,终于不用再看你课间十分钟的时间都要梳头了。
果然,周四、周五、周六一连三天赵弋竟然没有再梳头,我也舒坦多了。
周日下午吃过晚饭,教室里已经灯火通明,再过个半个小时应该就开始晚自习了。大家都已开始做着练习册,我也不例外。
正当我苦思冥想一道数学题时,一道诡异的白光一闪而过,在那道白光拂过我眼角的零点零一秒内,我预感到了不祥的事情。果然,赵弋又掏出他那可恶的“照妖镜”,神奇的是,这次不是大红梳子,是一把暗褐色木梳。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你不怕变成秃驴吗?”,同桌笑眯眯地说,“不会啊!你不是说用塑料梳子会脱发嘛,我这不是改用檀木梳子了。”我哑口无言,心里默念着星爷的那句话,“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傻大个说梳子梳头太勤会脱发,如果非要在梳头上加个一个期限,我希望是永远也不。”正当我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时,赵弋又说,“檀木梳子太贵了,花了我20块,超支了都,跟你蹭两天饭吧,只蹭两天!”哎,枉费我一世英名啊!如果此刻我要给自己一个结语,那一定会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我知道疯子都说自己不是疯子,神经病也都说自己不是神经病,同理,梳头样子丑的人肯定也不会觉得丑吧!如果改变不了一个人,又不能逃离的话,那就只能认命吧!至此,我不再吐槽,默默忍受。
当你以为事情要结束的时候,事情一定还没有结束,剧情永远都是出乎你意料之外。
像往常一样,赵弋又是一番精心的梳妆,一个迷之微笑,只是这次他比往常多了一句台词:“哎,长这么帅,有白头发了,帮我拔一下呗!”
“自己拔!”我冷冷地说道。
赵弋并不死心:“自己不方便耶,帮个忙呗,请你吃早餐。”
想想一个男人去给另一个傻大个拔白头发,这场面,一对神经病嘛。可是,上次“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能“请回夫人不折兵”,“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忍了吧!
于是,一个正常人为了一顿免费的早餐成了自己心中的神经病。
后来,我发现我中了巴浦洛夫定律。不管有没有免费的早餐,我都会扮演那个拔白头发的神经病。
高二报到那天,学校里两个常常的公示长廊贴满了红纸黑字的分班通知,我和赵弋竟然在同一个理科实验班。我想,我要拒绝和他做同桌了。
那天没有见到赵弋,后来也没有。
我向他的一个同乡打听了下赵弋,原来,自幼失去父亲的他生活很是辛苦。每年暑假和寒假他都无一例外地会打零工,她的母亲身体也不是很好,做不了重活,今年妹妹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他便去了南方打工。
听他同乡说完,我仿佛看到了他阳刚帅气地告诉我,你再也不用给我拔白头发了。而我,不仅没有一丝高兴,反倒有些落寞,如果他能回来,我特想做一个自己心中的神经病。可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神经病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后记
十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赵弋再次相遇。他仍在南方的一座城市打拼,母亲也跟他在一起,三十出头的他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当我说起当年没有一起读完高中时,颇有些遗憾。他说,对自己没有上大学有时也会感到遗憾,让他庆幸地是妹妹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生活也很幸福。
我们分享着往昔的美好,感慨着岁月的变迁,喝着热乎乎的茶水,却灌醉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