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杯子即使粘起来也会有痕迹,钉了钉子的栅栏即使拔掉钉子也会有孔洞,发生过的事情即使有道歉补救也会有伤痛。那么,凭什么要原谅,凭什么要原谅那些摔碎杯子、钉了钉子、做错事情的人,凭什么要让他们没有任何伤疤的活下去?
比如小时候,打同学的小孩经常会被爸妈领着去同学家道歉,挨打同学的爸妈大多都会一边说着“没事没事,小孩子淘气嘛”,一边催促自家孩子说出“没关系”。没关系吗?身上留下伤疤,心里留下创伤没关系吗?打人的小孩顶多被爸妈训斥一顿,两三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在与世界交手的这些年,我们受到过许多个或大或小的伤害。有些伤害,即使是一些在他人看来微小的伤害,对于被伤害的人来讲,都是不应该原谅的。
1
高二时的暑期补课,因为学校计划封闭式管理,我迎来了从小到大的第一次住校。好朋友因为家近,只中午临时住校,而我,因为害怕夜路,决定全日制住校。
因为学校没有把我和好朋友安排在一间宿舍,我们为了相互有个照应,与老师商量后决定换宿,将我安排到好朋友那间宿舍。宿舍是六人间,好朋友的那间宿舍里已安排了四个同学,那四个同学与我只是普通同学,平时并无深交。本以为可以平静安稳的换宿的我,却在换宿的那一天才明白,原来有的伤害可以这样不明不白。
那天中午下课后,在好朋友宿舍里,我正打算收拾床铺,好朋友的舍友W突然开口。W声音很大很尖锐,“我不想和你住同一间宿舍”。我瞬时呆愣在那里,“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就是不想和你住同一间。”
W和我从高一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但是我们的座位相隔很远,关系也并不亲近,两年间话也没说过几句,顶多就是“早上好”、“下午好”、“再见”,所以我觉得她的反应莫名其妙。
于是,我询问她,“我是哪里招惹你了吗?”“你自己清楚。”她突然转头不再看我。我看向好朋友,好朋友也一脸疑惑地摇摇头。“W,从高一开始我和你并不熟悉,甚至都没讲过几句话,更想不出来哪里得罪了你。既然你说有,那你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听我说完这句话,她视线转向我,却支支吾吾,半天讲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她仍然还是那句“我就是不想和你住同一间。”
知道无法继续沟通的我,和老师说明后仍搬回了原宿舍。后来与她再无交集。高三时,她离开了我们班,后来更是相见无话。这件事后,连班里与我不熟悉的同学都觉得莫名其妙,大家怎么都想不出我与W曾有过什么交集。
只是,时至今日,我还是忘不了那天中午,当着许多人的面,她无理却狠毒的语气。我以为,我再也不用见到她。
可是,高中毕业后的某个长假,班长希望大家可以聚一聚,便找了个轰趴馆,召集大家一起去玩。聚会前一天,我特地看了参加聚会的名单,没有她,于是我放心地和好友前去。
谁都没有想到,聚会开始半个多小时后,她竟然来了。她进门时,好友担心地看向我,我笑了笑,告诉好友,只要我不理会W应该就没事的。
我特意保持和W的距离,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午餐时,我的座位离电饭煲很远。于是,我想把碗递给坐在W旁边的一个同学,麻烦他帮我盛一碗饭。没有想到的是,当我递出碗时,W自然地接了过去,语气平缓地说,“给我吧”。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拿走了碗。稍后又神情自然地将碗传给了我。
那天傍晚回家时,好友问我,“你们两个是之前和解了吗?”我摇摇头。好友嘟囔了一句,“那她怎么和个没事人一样。”是啊,她凭什么和个没事人一样。当年,她不是用狠毒地语气冲着我大吼吗,她不是说我曾招惹了她吗,那么她现在凭什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凭什么带给别人伤害后还能如此心安理得。
2
岳云鹏之前接受一个采访时,曾提到他在15岁做服务员时被辱骂的事情。因为六块钱两瓶的啤酒,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对一个15岁的孩子不停地辱骂。我仍然记得岳云鹏在采访时说的那些话,“我不敢想,我不敢回忆这段”、“你不应该恨他了,你应该感谢他,曾经怎么样,如果没有他,你不会被开除,没有他,你不会认识郭德纲,可我还是恨他”、“从那大哥买单一直到他走,得有三个多小时,在跟我纠缠,各种侮辱我,到现在我还恨他,我都忘不了他”。
酒后的随意辱骂,带给一个15岁孩子的是无尽的痛苦和阴影。没什么值得原谅的,凭什么要原谅。
3
一个相识的姐姐N曾有一段噩梦般的大学时光。N性格内向,善良柔软,从小母亲就教育她,与人相处不要争锋相对,忍让也是一种能力。高考发挥超常的她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好大学。N开心又期待着象牙塔里的生活。
N住在四人间里,N来自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家境较为优越,同宿舍的L来自当地省份的一个县城,家境不是很好,另外两个家境一般。于是,在N和母亲通话时,母亲告诉她,平时不要和舍友太计较,不要太小气。N一向都将母亲的话记在心里。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你待他好,他就会同样待你的。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L开始处处针对N。上课的时候,L不让N坐在自己附近;吃饭的时候,L让N能离自己多远就多远;夜晚的时候,只要L还没准备睡,无论N是不是要睡觉,都不能关灯;在图书馆,L会走到N面前,趾高气扬地说,“我要坐在这里,你走开”。N向来不擅长与人辩解,所以,她选择了忍让。
如果说这些都是小事,有一件则让人难以忍受。N本科时成绩非常好,所以在准备申请保研的时候,她希望可以报在本校很优秀的A教授的门下。可是,某一天,L却告诉N,她要报A教授的硕士研究生,不许N也报A教授,她不想再和N做同学。N很纠结,很痛苦,但她清楚她也不想和L再一起度过硕士研究生的三年。值得庆幸地是,后来选择了考研的N成功地考入了更好的一所名校。而L,据说没有保研成功,后来好像回到了她的家乡。
N如今过得很好,可是对于她来讲,那四年如同噩梦般的大学生活仍然像一条伤口,溃烂着。
所以,凭什么要原谅?凭什么要让我说出原谅的话,去让那些造成伤害的人心安理得?原谅是我最不愿意具有的品质。如果选择原谅,那只是因为受害者的善良,而不是施害者宽宥的借口。
致那些造成伤害的人,不原谅不伤害,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恩惠,也是我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