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荷边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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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闹了几天要去网鱼,也只好遂了他的意,一大早欢天喜地地出了门,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半路拉勾约定,各取所需,他网鱼,我观荷,倒也爽快地成交了。

还未临近水域,便望见一片碧绿铺撒成的绿床,好大好大一片。太阳还在云层里酝酿着光,整片荷床显得很安静。突然没来由的神清气爽了起来。

深深吸进一口带泥土味的湿润空气,通体瞬间沁凉,连汗毛都舒展开来。人啊,只有在大自然中才心甘情愿地回归本我,身心经过一夜的休整,面对这样成片的有些庄严肃穆的绿,心被涤荡了,久久不舍得移开视线,心情也由刚开始的勉为其难悄悄升级为欢喜,甚至有些懊悔,如此美景竟被自己辜负了多日。

小孩已经展开了自己的行头,开始“捕”鱼,猫着腰,动作敏捷,一出手,一尾小鱼便入了网。我则在一旁看“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眼前的这片荷叶一簇簇一丛丛,层层叠叠,熙熙攘攘,颇有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架势,脱颍而出的总是一些宽大一点的叶片,在晨露中微笑,自信而大方地向路人奉献出自己的绿。

甘愿铺底的荷叶也淡然,谦逊地静默在水面,密密匝匝也自有一番气度,它们甘当同伴的陪衬,将整片荷床拼凑得饱满厚实,只等观荷爱荷之人心神荡漾,产生一种想在上面打滚儿的念头来,但偶尔它也似乎想叫人记住它,于是便把自己的背面微微掀起,露出半片紫来,与头顶的深绿相得益彰,倒是取悦了观荷之人,心中腾升起一阵怜悯之心,我想了凌晨三四点钟就起床打扫街道的环卫工人,正是因为他们的付出,城市才那么干净,让城市里的人生活得那么美好。

在密密实实的堆叶间,随处可见高出一截的荷花苞,苞身饱满呈乳白色,像一支毛笔头,苞尖头点缀着粉色或绿色,有点像可口的点心,杆儿细细的,是那种透透的嫩绿,能掐出水来,长有绒毛一般的软刺,高挑地立在水面静待自己的绽放。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唤了一声小孩,他竟然意会我的意思,朝着我手指指着的方向,脱口念出“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笑,他也咧嘴笑,然后又猫腰去网鱼了。

想必当初写下这首诗的诗人也如我们此刻一般的快乐和放松吧,这样朗朗上口的句子,只有内心豁达明亮的人才脱口而出,只不过,在我们面前没有蜻蜓,有两只大黄蜂在来回的穿梭忙碌,这样的“混搭”为静静的画面添了一丝俏皮,当然,如果你不怕蜜蜂,你会觉得它在增添情趣,如果你惧怕它,会觉得它坏了兴致,所以,任何事物都辩证看待便自有它的道理,主要是你看问题的角度。

在不远处,有很多簇脱离了“大家庭”的荷叶自在地飘在水面,像一个个绿色的岛屿,又与整片荷床遥相呼应,在它们的环拥中,几朵紫色睡莲淡雅地盛开着,或婷婷玉立出水面很高,或慵懒睡卧在水面,或与荷叶相依相偎。也正因为荷叶的脱离,使得水面留出了空隙,几幢大楼在透如玻璃的水面投下了高耸挺拔的身姿,虚虚实实间,已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恍惚间自己仿佛置身于虚幻太空,一时有些眩晕出了神。

想起前几年观荷,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掐一支荷花,在掐下她的那一瞬间也有不忍,但人的贪念一起,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总想把那一朵朵粉色紫色占为己有,让她盛放在自己餐桌上,不想没过几日,不管怎么换水,怎样挪动地方让她照射到阳光,她终究很快地“香消玉殒”了。我知道了,她有她的坚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是也!是我亲手葬送了她本就短暂的生命,是我打着爱的名义做了伤害的事实。

我想,如果她还在属于她的淤泥里,又何至于如此快地凋零,她只会遵循自然规律,像人一样慢慢老去,浑身的色彩会慢慢变成白色,再一片一片掉落,直至现出绿色的莲蓬,再由绿色变成深褐色,最后全部呈木炭色,体内孕结出的莲子在一个个小窝里静待人们的摘食,默默地让自己的生命以另一种形态立世,完成最终的使命,跟我们人类一样,有着自己本身的规律,有始有终。

这时,不远处的廊桥上走过来三个人,高挑个子是一男一女两个国际友人,个子娇小的是一位女导游,她低低的声音配着各种习惯性的手势,男国际友人不时点头,偶尔用手指着荷塘询问着,旁边的女伴手里拿着一朵大大的粉色荷花放在鼻子尖嗅着,衬得她的皮肤更白,白里透红那种。果然,人们对美好事物的热爱是不分国界的啊。

我知道他们正在看的是太空荷花,太空荷花花型很大,花瓣叶子纹理清晰,线条更柔,层次更丰富,层层的各色花瓣统统向上,众星拱月般精心呵护着黄色的花蕊,整朵整朵的大荷花像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与小而精致的睡莲相互守望。牡丹浓烈大气,荷花清新如君子,不傲不骄,两种不同的风格,美煞了看花人。

人们爱物总关情,大家爱荷花也总有其中的道理。荷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一,寓意丰富。

送恋人,表达爱恋之心,亦有与君缠绵不分离之意。唐初王勃的《采莲曲》“牵花恰并蒂,折藕爱连丝”,就以并蒂莲和藕丝不断表爱情缠绵。

送朋友,表祝福,希望朋友吉祥如意,彼此友谊地久天长。

莲花表清白,清廉,送初为父母官的朋友,赞美他为人民服务,也表达一份期待与信任。

“荷”与“合”谐音,人们便用它来寓意和谐,增加福祉,和美,和睦,和气,和气则生财,和气则顺意,和气则生活顺遂。

小孩已经满载而归,小小的桶内十来条小鱼尾在欢游,散发出淡淡的荷塘香气。

今天我没有掐荷花回家的念头,以后也不会有,把它留给需要的人吧。

或者我们都不掐,就让她开在塘里。任她“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再看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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