嬗变

我在京西图书馆刚刚坐下来,这些天真是颓废极了,想找点书看看,你说我这种人,一点也坐不住,累了还站起来,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尘,仿佛屁股上有虫子在咬,每次都招惹无数人的目光,我敢肯定,这里面有不少人已见过我多次,只不过,他们早已熟视无睹,我也不痛不痒,来图书馆之前,我书包里一向都装几本可提高修养的速成秘籍,我才要掏出书来,一位清秀的女子,就悄悄落座我对面,我用余光微微一扫,流露出一丝不适,虽说我交的女友也不少,但我看到的这位,真如天仙一般,她落座的瞬间就不由得令我好奇,这垂落的长发,既不太干燥也不多么湿润,正低着头整理东西,貌似有老多东西要拿出来,首先出来的是杯子,其次又是一大堆书籍。我翻开书,这本书仿佛看了好几遍了,书页上但凡空白的地方都是漫画,这么多年,我在其他方面没有认真过,可漫画这东西是最吸引我的了,要有谁让我给他画一张,我自然求之不得,人之常情,对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总是最自信,以求得虚荣。

那女子出去接水了,我看她掏出来的书籍,两本爱情小说,又是那个当代的所谓大文学家写的东西,可我从没有涉猎过,但如果这里面有漫画,那我就不得不看看了,我朝门口看了看,她打水还没来,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翻开她的书,欠着身子,刚打开几页,居然都是漫画,每隔那么几页,就有那么几幅,我喜出望外,接着第二本,意料之中,满满都是漫画,我回头一看她来了,把书那么轻轻一放,砰的一声,夹在书页的那笔竟然掉了,我下意识地要去捡,那女子竟端着杯子,飘起来似地走来:

“我来吧!”她把茶杯放在桌上,顿失飘来一股咖啡味,她捡笔的一瞬间,左手又挽起前额垂下的头发,让我突然想起徐志摩诗作《沙扬娜拉》里的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多少次我想象这个意象,愁眉不展,却在此处亲见。

“哦,真对不起,我刚才一不小心脚痒痒的,踢了桌子,笔就掉了,真抱歉,您看那笔没事吧。”我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这女子不简单,我那前任的几个女友一点大度的风范都没有,要是她们的笔掉了,我估计一下午就得练习怎么样弯腰捡笔。此时,她的头发飘在书页上,仿佛每一根都幻化出一个她来,还有那双我词穷也说不出的眼睛,让我不知道真正的水之透澈是什么样子的。此时,我脸颊双红,因为我撒了谎,真是口是心非,我这种人撒谎岂不是正常,但在她面前,我总觉得是在欺骗神灵,这使我羞愧难当。

“先生,我好像在哪见过您,真的!”

我觉得只要我足够沉默,她会一直沉默下来,她竟然跟我说话了,那眼神温柔地递过来。

“嗯?不,不。。。不可能啊,我哪有印象,而且您这么。。。”

“您不记得了吗?上次,就上次,我在地铁上,我从市区回来,买了好多东西,临下站时,您站起来,直接就给我让了位置,我当时来不及感谢您,您就匆忙走掉了。”

她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好像很从容的样子,我沉默片会儿,绞尽一切脑汁思考着。

“哦,我想起来了,那次啊,那次啊,哦,好像是的啊,您是穿一身粉红色小袄,手里拿着好多东西,车子是蛮挤的,可我马上就下车了,那很正常啊。”

于是我脑海一时间就闪现出那时候的事来了,我那时,追随一位老妇人上了车,我看她是个有钱的主儿,肚子吃得混胖混胖的,这对我来说是个下手的好机会,我选择坐在她旁边,两人谈得兴致别出,我知道她不是本地人,这次回来到她的女儿家去,她掏出钱包,并给我看她女儿的照片,然后收了回去,装在口袋里,言谈中得知她坐到最后一站,我顿时心生一喜,假寐了一会儿,在地铁上睡觉是挺舒服的,反正不似公交车,等我睁开眼,老妇人竟也睡着了,我趁势从她口袋里摸出钱,竟不小心掉在地上,我装作捡钱包的样子,碰巧一位女子,弯下腰来刚想替我捡起来,如果我没有看错就是她,站在我斜对面,我一直不敢直视,轻轻说了声谢谢,车子报了一站,我站起来,朝那女子说了声:“您坐吧,看您怪累的”,女子说了声谢谢,我灰溜溜地下了车。

想到这,我真是个败类,在这里偏又看见她,心里担忧的很。

“您看您还是想起来了吧,我看您也不是忘事的人吧,您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她的眼睛像变了颜色似地,直勾勾地射过来,每一束头发都似刀剑一班直插入我眼里,她仿佛话里有话,可我不能败在她的话下。

“那是当然的,谁不清楚自己做的事呢?是吧!”做了这么多卑劣之事竟然还洋洋得意的,可我心里是害怕得不得了,只是一时的言语在悄悄地支撑着我的身体,只要她略微有一点要揭穿我的意思,我瞬间就会崩溃,幸亏现在还没有。

“您一定碰过我的书,您很喜欢漫画吗?我在这里有很多,要不您拿去看看?”

我慌了,我碰过她的书,糟糕,瞧瞧我的手指,满是铅的黑手指,肯定是指纹擦在了她洁白的书页上,我不由得抖了抖手指。

“哦,真对不起,我有点好奇,也喜欢漫画,所以想看看。”她递过书来,我才松下一口气,我地铁上的贼行肯定没有泄露。

“嗯,你看呢,这几幅真的很不错呢,我挺喜欢,这种侠义风格和浪漫风格的”我自己都不相信,和这么美丽的女子在这种本该安静看书的地方谈论漫画风格,这事要是被我前女友知道了定会以为我天生就有勾搭女孩的潜质,我哪里还顾及,正沉浸在漫画书里,突然,她用笔打我的手指:

“哎,您看我怎么样呢?”

“嗯,什么怎么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懵了,哪有女子这么大胆在陌生男子面问自己如何,大概是想赢得一番赞赏后,偷偷地乐去。

“您?怎么样?”我抬头打量她,白嫩嫩的脸,泛着红晕。“很不错啊!”

“那要是作为漫画的对象呢?”她投来疑问的目光,眼神里流露出要求被肯定的意思,我通常不会在此时扫别人的兴。

“我给您画一张试试吧”,我开始喜出望外了,给别人画漫画,在这种地方,给陌生人,美丽的女子,她掏出漫画专用纸,我拿出铅笔,我好奇了,她是学漫画的?

我开始上下左右的打量她,像欣赏一位女神似地,此刻,我看她并不是刻意的去看,让人不觉得我是在饕餮她的美色,而是专一地画我的漫画,不时的打量,这中间让她喝了几次水,因为她要的画很大,我给她一个全身的也是足够的了,我是把纸摊在桌子上,弓起身子,真像个十足的漫画家,时间过得很快,一幅画很快就成了,她欣喜着拿起我的画作,禁不住笑了,周围的人都走过来看着:

“这幅画真不错啊,您是个侠女呢!”

“我跟你说,这个小伙子,不隔三年肯定是个不错的漫画家呢,小姑娘您可真有眼光呢”

“谢谢您的赞赏”,我听了这话也觉得心里甜甜的,像是总在占便宜,她倒不悦了。

“看了吗?都是你的画,我都成了你女友了!”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总是存着感激,总算找到这样的一个人可以那么准确的画出她心中的自己。说完,她喝口茶,连忙道谢。

后来,我们经常在画室里学习漫画,我知道了她的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可藏在我心底的那些肮脏之事,我始终都没有向谁袒露过,就这么一次,我再也不那么颓废,自暴自弃了,开始走上了艺术的征程,自此我们成了终其一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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