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玉芬换上一件脏兮兮的衣服,对着残破的镜子,在头上别了两朵花,一朵白色的栀子花,一朵红色的月季花。这面镜子还是当年结婚时买的,如今那死鬼已经死了近二十年,镜子的背面被岁月粉饰的斑驳不清,照上去她整张脸像是长满了麻子,她笑了笑,镜子里的人显得诡异无比,她满意了,穿上拖鞋出门去。
她今天要去救助局,目标是至少十块钱。当然,这并不是目的,她的最终目的是不能让这里的工作人员忘记她,有了好处得时时想着她。
牛玉芬轻车熟路的来到救助局办公室,里面几个女工作人员都在,“姑娘们你们都在呀”她高声喊。她可是这里的老熟人了,平均一个月要来一次,这里的人都认识她,不过每次他们都不主动搭理她,像今天这样,即使她大声打招呼也没人接腔,那也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说话。她径直走到一个工作人员旁边,黑乎乎的手扯扯她的衣服,用撒娇的语气说“你这衣服真好看,借给我穿穿行吧?我都没有好看的衣服”,女工作人员触电一样站了起来,脸上却讪笑着说“牛玉芬呀,你不好好卖菜又跑过来干啥呢?”
“咯咯”她笑得更欢快了“我说让你把好看的衣服借给我穿穿,你看我这衣服都不好看”,工作人员一脸无奈,“你不快去卖菜,有人要买菜了。”说完躲出了办公室。她又来到另一个工作人员旁边,伸手去端桌子上的茶杯“我口渴了,把你那好看的花花水给我喝一点呗”,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忙抢过杯子说“我这泡的是药,你要喝水我给你倒”,她像求糖的孩子一样闹道“我就要喝你那有花花的水,我还没喝过呢,你不给我喝呜呜呜呜”,她这一闹旁边办公室有人过来劝道“哭啥呢,哭啥呢,有什么事好好说”,她指着花茶杯子说“让她给我尝尝都不干,太小气了”,说着又过去抢杯子,旁边的人打圆场“算了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给她倒一点算了”,说完拿一次性杯子给她倒出来一点花茶。
她美滋滋的咂着嘴,工作人员哄道“水也喝了,快回去吧,还在这儿干嘛呢!一会儿人们都买完菜了你的菜就卖不出去了。”她说“你们给我一点救助金,我前天感冒了都没钱买药。”旁边年长的工作人员说“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不能给你的谁也不敢给,我们也得按照政策来不是?快走吧!”她撇撇嘴:“那我听人家说救助金要涨你们怎么不给我加呢?”“哎呀,文件出来自然会给你加的,又不是你一个人,快回去快回去,我们这里还要办公呢!”她哼哼唧唧走到门口又转身回去,到年长的工作人员旁边说:“你看我耽误了半天菜都没卖出去,你给我几块钱吧!”工作人员作势拍拍口袋说“我都没带钱,哪里有钱给你?”她又撒娇:“唉呀大姐,你看你衣服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钱呢?唉呀唉呀你就给我几块钱嘛!”说着就去摸她口袋,工作人员讨饶说“好了好了牛玉芬,别闹了别闹了,我看看有没有零钱。”
她拿着十块钱哼着别人听不懂的小曲儿愉快的走出了救助局。她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她也知道什么要的着什么要不着。别人都当她是神经兮兮的疯子,这些年她如果不装的疯疯癫癫,日子可能早过不下去了。
二十年前她男人死了,给她留下三个孩子,两个大的还好一点,是闺女,早晚要嫁人的,她也没打算让她们读书,给口饭吃就行了,十几岁就让她们去打工挣钱。三娃子可是个宝贝儿子,学习成绩也好,她得一直供他上学,好在三娃子争气,考上一类大学。这些年她拼命种菜卖菜挣钱,两个闺女结婚了也让她们贴钱给弟弟读书,虽然她们颇有微词,不情不愿的还是给一些。
剩下的就靠她天天发疯到处去要了。刚开始天天找村里,有啥救助项目她都都不放过,村里人也同情她,每次也尽量帮她争取,后来时间长了也烦她了,每次都躲着她,乡里乡亲的这些年了她不好一直麻烦村干部。她就找上了街道办事处,她所在的地方是郊区城乡结合部,街道上的工作人员都是城里的,管救助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每次去了她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对小伙子说:“你啥时候和你媳妇离婚啊?你快离婚了和我结婚呗!”小伙子怕了她,每次有什么好的政策都先给她办了免得她啰嗦,有时候没什么政策就自掏腰包给她几块钱打发她走。
再后来,她宝贝儿子大学毕业了,可是那个没良心的小子都不管她,看不起她,但是没关系,那也是她宝贝儿子。救助局说要停发她的救助金,那怎么行呢?虽然儿子上班能挣钱了,可是村里家家都盖起了高楼,她们家还是破破烂烂的平房呢,不盖新房儿子将来怎么娶媳妇?她又慢慢找上了救助局,现在救助局的人都认识她了,可能是同情她,也可能是真当她傻,对她还算和气,有时候还和她开玩笑,每次她去了都会要点好处才走。
总之她是无利不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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